簡雲台:“不是啊!”
微生律似乎還是有些遲疑,視線凝在簡雲台的眼尾處,突然抬起手掌,拇指指腹輕輕蹭了蹭簡雲台的眼尾紅痕。
“那你怎麽……哭了?”
“誰哭了?!”簡雲台再度震驚,他拉下微生律的手,好笑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教父在跟我說有關於我母親的事情呀。我想到我母親,我心酸一下不行嗎?”
微生律薄唇微啟,似乎是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就導致他看起來有些呆呆的,簡雲台抬頭看著他,看了數眼之後,又咬著下唇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後方。
“唉……”微生千鶴狼狽坐在廢墟之中,抵著額頭無奈搖頭說,“還真是越長大,脾氣就越壞。只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我這辦公室就差點讓你給掀掉,若我真的不同意,你是不是還想要弑父?”
微生律看了過去,面色並沒有好轉。
依舊冷冰冰的,滿是疏離感。
微生千鶴半是感歎,半是欣慰說:“很少看見能讓你這樣在意的人。”
微生律並沒有回答,牽著簡雲台的手,兩人大步走出了辦公室。又從一眾石化雕像般的士兵中穿過,士兵的驚異視線始終追隨著他們兩人,半天說不出話來。
葉藍斥責說:“散了!都散了!”
士兵們這才一哄而散,迅速地往電梯的方向走,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將方才看見的一切分享給相熟的人。
事態平息後,葉藍收拾著辦公室裡散落一地的物件,這裡就像地震過的廢墟一般,看著就讓人頭疼。
微生千鶴則是背手而立,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戶前,盯著外面的街道。
葉藍走了過去。
研究所大門前,簡雲台與微生律一同走了出去,身形消失在街道的人影中。
葉藍面色一驚,問:“不攔嗎?”
“不必。”微生千鶴盯著窗外,緩緩說:“今天,難得地讓孩子們放縱一下吧。”
葉藍頓了一下,歎了一口氣說:“教父,畢竟他還是您的親生孩子。即便您與他過去……鬧得十分難看。但只要您想要彌補,我想他應當也是能知道您的苦心的。”
微生千鶴:“哦?我有什麽苦心?”
葉藍答不上來。
微生千鶴笑了笑,說:“過往的二十余年,確實是我對不起他。我這些年來,只顧得上與王明爭暗鬥,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處境、他的想法。如今就算想要彌補,也為時過晚,因為他已經不需要了。”
葉藍:“可是……”
微生千鶴似乎並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轉言說:“你可曾見過他發怒的模樣?”
葉藍愣了愣,仔細想了想。
她搖頭說:“沒有。”
她算是看著微生律從小長到大的,可是這個人的脾氣與性格,葉藍至今都覺得自己像是在霧裡看花,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楚。
就連當初微生律決定逃離神龕時,也是一聲不吭直接出走,在此之前並沒有任何的異常——他的一切情緒,都被掩蓋在喧囂之下,表露出來的唯有不近人情的漠然表象。
微生千鶴含笑說:“那你看見他剛剛那個模樣了嗎?他恨不得想要當場殺了我。”
葉藍:“啊,看見了。”
葉藍實在是不明白,親生兒子想要殺死自己,為什麽微生千鶴竟然還有些欣慰?
很快,微生千鶴唇角的笑意擴大,搖頭說:“在我想要彌補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早已經油鹽不進。原本我以為,他這一輩子都毀在我的手裡了,毀在我與王的明爭暗鬥之中。不知道什麽是喜悅,不知道什麽是仇恨,可是如今看來,他竟然也會為了一個人而怒極,這還真是少見。”
葉藍依舊憂心忡忡,說:“可簡雲台是簡小姐的孩子,這實在是……”
“你難道不覺得,”微生千鶴抬起手掌,輕輕描繪玻璃窗上的花紋,微笑著轉頭說:“這是天賜的緣分麽?若這個人不是簡雲台,也許我真的會阻攔,可偏偏就是簡雲台。”
他悶悶笑了一聲,感歎說:“這世上的事情,還真是因果報應啊。”
葉藍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恭敬垂下頭。
“您說得對。”
※※※
簡雲台努力壓下揚起的唇角,見微生律的視線掃了過來,他連忙說:“我沒有笑!”
說著,就“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微生律:“……”
簡雲台索性不憋了,大笑說:“我不是在笑你哈哈哈哈……”他胡扯說:“我是看見教父那個狼狽的樣子才想笑的。我真以為他很厲害,要不然我今天一進辦公室我肯定就直接動手了哈哈哈哈哈……”
誰知道教父竟然被一招秒。
微生律站定,蹙眉說:“他的厲害之處並不是祟種與技能,而是擅長收攏人心。”
簡雲台:“哦——”
微生律眉頭蹙得更緊,說:“你仔細想想你見他之前,與見他之後的想法。”
簡雲台同樣頓足。
見微生千鶴之前,他心裡滿滿的敵意,恨不得進屋直接開打。誰知道見面又是嘮嗑又是下棋的,簡雲台還充當了一把子勸架的吉祥物,心中的敵意倒是消散了許多。
簡雲台伸手撫平他眉心的褶皺,笑著玩笑般說:“好啦,謝謝你的提醒,我會記住的。以後再見,我肯定離他遠遠的。”
微生律面色微凝,轉頭看了他許久後,最終也只是無奈歎了一口氣。
“想要去哪裡?”他問。
簡雲台:“不是你剛剛拉我出來的嗎?”說著,他抬手比劃,“你是不知道,你剛剛的表情有多恐怖。一路拉著我往外走,那些研究員根本就不敢攔你,他們現在肯定在懷疑咱倆要私奔了,直接逃出神龕哈哈哈!”
街道上人流稀少,不過還是多多少少有幾個過路人的。簡雲台與微生律外貌出眾,那些人少不了多看幾眼,並且微生律還有一頭標志性的白色長發,走過街道時,回頭率爆表,顯然神龕中人都很震驚。
好像都在懷疑自己的眼睛。
——微生律是怎麽出研究所的?
——微生律怎麽會和簡雲台在一起?
猜,都能猜得到他們在想什麽。
簡雲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偏頭笑著說:“不過你剛剛對教父說,你是我的戀人?”他湊到微生律眼前,故意調侃說:“什麽時候的事兒啊?我怎麽不知道?”
“……”
微生律默默偏過了頭,看著地面。
簡雲台又挪了下位置,再次湊到微生律的面前。他覺得自己現在笑得肯定很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因為他看見微生律的耳廓悄悄紅了,那抹紅意速度攀升,很快,微生律整個耳垂都像是紅髓玉,紅得像是要滴血。
簡雲台笑得更張揚,“說話啊,什麽時候的事情?”
微生律又將頭偏向了另一側。
簡雲台這次沒有換位置了,抬手摸了摸下巴,佯裝沉吟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倒讓我想起了我的初戀。”
果不其然,微生律的視線立即轉了過來,眉頭微皺,薄唇抿緊。
“嗯?”
“嗯什麽嗯,就是我有個初戀啊,我沒有跟你說過嗎?”簡雲台故意不看他,抬步往前走,假裝沉思說:“說起來,他倒是和你有點兒像,也是一害羞就紅耳朵。”
微生律抬起腳步,跟在他的身邊。
清俊的眉眼滿是凝肅。
簡雲台瞄了他一眼,忍笑繼續說:“不過,我倒是還真有個地方很想去。我下個副本已經定下來了,教父說梅凜然是我這次的隊友,我想去他那邊問問情況。”
微生律說:“我知道他住在哪裡,我帶你過去。”
簡雲台:“嗯。”
向前走了幾步,微生律像是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偏過頭提醒說:“你剛剛的話,沒有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