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雲台看著這印滿整面牆的文字,仿佛看見了一個懸掛在眼前的大字報,透過字縫又好像看見了從前一無所知的自己。
曾經,他也是這麽想神龕的。
現在的民眾,就等於是從前的他。
再看底下的高讚評論:
“神祟這個祟種到底有什麽能力我不知道,但看王那麽忌憚,我也覺得好絕望啊。”
“我們的生路又在哪裡?”
“唉,如果我們聯盟也有一位神祟就好了,但這顯然不太可能,天佑之人畢竟還是很少的,想想都覺得是個奢望。”
颼颼!颼颼!空調的冷風讓室內氣溫變得更低,簡雲台仿佛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抿唇之時又緩慢地看向羅瞎子。
“……”
對面,是一張勢在必得的笑臉。
羅瞎子還在磨著自己的指甲,磨到最後都快要磨到指尖的肉了,在這令人牙酸的“沙沙”之聲中,他反覆打量著自己的手,頭也不抬說:“聯盟痛失一位政統,現在這個位置空了出來,急需新血填補。而這個新血,會在人民最彷徨無助的時候出現,會將他們頭頂上的烏雲揮開,會為所有人帶來偌大的精神支撐,成為他們新的精神支柱。”
頓了頓,羅瞎子笑著抬頭看向簡雲台,眯起眼睛說:“我希望這個人,是你。”
“所以您剛剛說巫馬白術滿門覆滅,是我的機遇?”簡雲台彎唇,笑著說:“可是羅政統,我的粉絲數量還不夠格啊。”
直播組是有明確的升階流程的。
粉絲50萬,升平民。
粉絲500萬,過特定副本,升貴族。
粉絲5000萬,過特定副本,再加上所有政統以及王商議決定是否升政統。
現在簡雲台三個條件都沒有達成,他佯裝遲疑說:“我們做得太明顯的話,民眾肯定會有異議,覺得我德不配位。”
羅瞎子笑了出來,搖了搖頭說:“你是個神祟,在意那些普通人的流程做什麽?現在民眾最希望看見的,就是得有一個人站出來,而這個人,必須是個神祟。這樣才能讓大家覺得有底氣,不畏懼神龕。既然萬眾期許,你的出現不過是滿足他們罷了。”
簡雲台也笑了出來,“羅政統,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麽。”
“當然可以。”
羅瞎子像是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人,滿意看了簡雲台一眼,說:“問吧。”
簡雲台笑著說:“微生律被劫獄一事,聯盟是不是故意放水了?”
羅瞎子驚訝挑眉看他一眼,像是驚豔於面前人的聰慧,他再一次滿意點了點頭,說:“一開始的確有些措手不及。也不能說是放水吧,只能說是順水推舟而已。”
早在海神劫副本還沒有結束的時候,“謀命水晶世界AI”這個概念已經為世人所知,當時有不少人聲討聯盟,希望聯盟能夠給出一個說法。聯盟當時卻遲遲沒有表態,就是在等待現在——以微生律越獄一事起頭,紅心樂惡意縱火一事過度,聯盟瞬間就洗清了髒水,並且還將這滿盆髒水盡數潑給了神龕。
現在的局面,全都在聯盟的謀劃之中。
簡雲台深吸了一口氣。
他之前以為紅心樂平白蒙冤,只是羅瞎子一石二鳥的報復計劃,既可以弄死紅心樂,又可以弄死巫馬白術。現在看來,這可不僅僅是一石二鳥啊……眼前這一切腥風血雨,都只不過是棋盤之中最微末的小棋子,羅瞎子真正的目的,是利用這些小棋子,設下一個更龐大的棋局!
而此局的最終目標,即神龕。
看來王忍受神龕多年,已經再也忍不下去了——戰鼓已經奏響。
簡雲台彎唇抬起頭來,說:“這麽大的利益擺在面前,我好像沒什麽好拒絕的。能當上政統,是我畢生渴望的夢想。”
“我看過你的背景資料。”羅瞎子再一次提起這個話題,陰測測笑著說:“聽早期研究你的院士們說,你最初的想法便是想要跨越階級。那麽現在,正好有一個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就看你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了。”
簡雲台:“請您明示。”
“十天以後……”
說著,羅瞎子放下了手中的指甲刀,笑眯眯地伸出手掌,握住了簡雲台的手,另一隻手又搭在簡雲台的手背上。
溫柔輕拍了一下,又一下,像是想要拉進他們二人之間的心靈距離。
簡雲台垂眼看著,心中一陣惡寒。
他隻感覺自己好像將手放在了沙灘最邊緣的沙子上,手心是粗糙的沙粒感——這是羅瞎子手上的老繭。手背則是一陣又一陣的冰冷刺骨的海浪席卷而來——這是羅瞎子的另一隻手,同樣也是昨天夜裡提溜過無數人頭的手,讓簡雲台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雖厭惡又抗拒,但簡雲台還是強行做出一臉欣喜之態,臉上的笑容滿是期待。
羅瞎子微笑繼續說:“三天之後,紅心樂將會當眾被處決。屆時你的神祟身份將會被公開,我希望由你親手執刑,在萬眾矚目之下槍殺紅心樂,成為人民眼中的新的‘神明’。”
頓了頓,他臉上的笑容緩慢加深,眸底精光畢現,“你……做得到嗎?”
第297章 現實12..
簡雲台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
從辦公室裡出來以後, 溫暖的氣流裹挾著身體,就好像從一個冰涼的蛇窟裡邁步走了出來,簡雲台這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
從士兵手中接過手機, 他按亮後低頭看了一眼——電量2%。
進門時電量1%, 出來變成2%了。
看來即便聯盟想要查他的手機,也得先充電才能查, 不然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簡雲台好笑收起手機,再次暗暗慶幸自己提前有準備, 早已經將證據全部轉移。
穿過走廊時, 他碰到了一個“熟人”。
沃霞玲迎面走來,踏著一雙紅色高跟鞋,仿佛要將地面踏出幾個窟窿來。從簡雲台身邊經過時,她頓了頓,偏頭冷笑說:“你還真的是和你那下賤的母親如出一轍。”
“……”
簡雲台頓足,皺眉看向她。
兩人身前身後全都是士兵, 沃霞玲一丁點兒也不避諱人, 眸中的厭惡毫不掩飾。士兵們紛紛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有聽見。
簡雲台收回視線, 提步往前走。身後沃霞玲的聲音猛地增大,嘶吼說:“你知道微生律為什麽會越獄嗎?因為他根本無法容忍自己跟你待在一個陣營裡——他本來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這些都被你的母親毀掉了!你的出生對他來說就是黑暗的開始……”
後面的話簡雲台都沒有聽, 他走得越來越快,士兵們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腳步。一路疾行走到電梯口,簡雲台撐著電梯按鈕, 咬著牙往回看,氣到渾身都在發抖。
低氣壓環繞在周圍。
士兵們更不敢說話了,僵硬立在他身旁, 頭疼於怎麽執勤就遇到老巫婆發神經。
沃霞玲像是得勝後趾高氣揚的公雞,一路衝進了辦公室,劈頭蓋臉就是衝羅瞎子一通臭罵:“你是瘋了嗎?你明明知道他母親將我害得有多慘,你不僅不殺他,反而將他抬到與我平起平坐的地位——簡瑞芝毀掉了我的一切!我此生最悔的就是沒能親手殺死她!現在連她的兒子都騎到了我的頭上!”
羅瞎子已經習慣了沃霞玲時不時的情緒宣泄,不鹹不淡說:“簡瑞芝已經死了。”
沃霞玲大吼:“可她的兒子還活著!”
羅瞎子抬頭看了她一眼,涼涼說:“活著又能怎樣?你難道不知道麽,從賤民區走出來的人,永遠都是最好拿捏的人。”
他的聲音一沉下來,沃霞玲面色猛地一僵,方才還氣勢洶洶,此時倒有些發怵。
頓了頓,她恨聲說:“你說得對。我整不了微生律就算了,我還整不了他簡雲台?他即便當了政統,也照樣矮我一頭!”
羅瞎子漫不經心剃著手指甲,說:“這話你敢當著微生律的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