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簡雲台鎮定點頭,睜著眼睛說瞎話,“我知道他住在哪裡。”
“好,你帶我去找他。”
黑客白難受地撐住了額頭,暈暈乎乎回到了房中,一邊走,還一邊吃驚地喃喃,“這個AI怎麽會這麽鮮活……”
簡雲台怎舌衝傳感器說,“你行啊,遠在千裡之外,都能輕輕松松給他騙出去。”
傳感器那邊傳來一聲低低的淺笑,微生律的聲音乾淨又溫柔,“將他帶回神龕。”
這個語氣聽起來是雲淡風輕的,但簡雲台就是莫名覺得,微生律的下一句話很可能是“方便我打死他”。
簡雲台失笑,心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傳感器只能維持一天的電量,此時還有兩格電。為了節省電量,簡雲台約好晚上再和微生律聯絡後,關閉了傳感器。
另一邊。
穹頂之外的晨光穿透了雲層,均勻地灑在躺椅上。躺椅附近有長長的銀白發絲垂下,像是古騰躺椅長了些垂髫的銀色絲綢。躺椅上的人微微動了動,那些白發隨之而動,末尾處在閃閃的光芒中微漾。
微生律垂下了眼睛,指尖柔柔磨礪著耳側的傳感器,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可是你連陪在他的身邊都做不到。”黑客白說過的話語,仿佛依舊回蕩在耳邊,“很多時候過於珍惜一些事物,反而會留下更大的遺憾。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到時候,無論做什麽來補救,都已經遲了。”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以後,微生律從躺椅上站起了身,平靜舉步往外走。
砰——
一直站在門邊觀察他精神閾值的曹妍妍迅速滑跪在地,小聲提醒:“今天沒課。”
微生律止步,嗓音溫和。
“白河城驚險,絕不止於此。”
曹妍妍一驚,“你要去白河城?”她頓時有些方寸大亂,手忙腳亂爬了起來,說:“可是教父不可能允許的啊。”
微生律偏眸,輕飄飄看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曹妍妍瞬間就懂了他的意思——我做事,為什麽要經過他的允許?
也對,微生律要是想做什麽事情,教父是攔不住的。不僅教父攔不住,整個神龕的人加起來,都不可能攔得住他。
曹妍妍啞然片刻,見微生律已經開門往外走了,她大聲喊:“那簡雲台呢?簡雲台不是不讓你去白河城嗎?”
過道裡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有微風卷起了窗前的帷幕與輕紗,又送來一聲低低的輕歎,“我會親口向他解釋。”
※※※
臨出門以前,魚星草害怕來不及返回來拿布娃娃,便找了根麻繩,將其捆在自己的背上。弄得他好像背了個巨大的熊型龜殼,看起來十分滑稽,但在場沒有一個人笑。
他們知道這對魚星草有多重要。
出了胡同以後,地面潮濕,昨夜的暴雨在人間留下了絲縷痕跡。積水處處都有,胖子怪叫著避讓地上的積水,但走了還沒百米,鞋襪以及褲腳就全都濕了。
濕噠噠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簡雲台在附近繞了幾圈,也許是漫無目的地尋找太過於明顯,黑客白皺眉發問:“你不是知道沙微星住在哪裡嗎?”
簡雲台“嘶”了一聲,胡謅說:“我隻記得大概的住址,應該就在這附近。”
黑客白“嗯”了一聲,“那我去前面問問。”
魚星草跟了上去。
他們走出十幾米之後,胖子才小心翼翼湊到簡雲台身邊,小聲說:“他倆這樣行嗎?”
簡雲台:“什麽意思。”
胖子噓聲說:“魚星草這個瘟人——你知道他嘴巴有多毒。平時我都沒惹他,他就在旁邊發射嘴毒攻擊,這還是我,換成黑客白,我感覺他噴死黑客白的心都有。但直到現在為之,”胖子抬起手腕看了眼並不存在的手表,掐指一算說:“這都幾個小時過去了,魚星草都沒有對黑客白說一句重話。”
簡雲台:“黑客白生病了。”
胖子茫然“啊”了聲,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這裡?”
簡雲台抬手點了點他的心臟。
“是這裡。”
胖子愣了愣,搖頭說:“怪可憐的。”
正說著,前面傳來了呼聲,兩人不再交談,快步追趕了上去。是另一條胡同的農戶,裡面的婦人帶著一個不足簡雲台膝蓋高的孩童,笑呵呵地正說著什麽。
這是什麽突發情況?
簡雲台與胖子對視一眼,走近。
婦人的眼睛仿佛自動忽略了其余人,她看著黑客白,說話時音調帶著明顯的南方口音,聽起來十分細膩,“你會修電腦誒!”
黑客白冷硬回:“會啊。”
婦人笑說:“真厲害,多大了啊?”
黑客白說:“高中剛畢業。”
聊著聊著,她將黑客白迎了進去。
簡雲台等人隻得跟了進去,一邊還驚異地互相交流視線。鈴鐺舊影是高二暑假期間,但現在黑客白又說自己高中剛畢業。
魚星草疑惑環顧四周,小聲說:“我在白河城住了十幾年,我不認識這個人。我也不記得,隔壁胡同裡有這麽一家人。”
“那這是怎麽回事?”胖子稀奇問。
簡雲台說:“估計他的記憶又混亂了,把高中畢業後的事情插到了高二的記憶裡。”聽魚星草說,高中畢業後黑客白便已經開始四處逃亡,天南海北地到處流竄。
看鈴鐺舊影,此時的黑客白應該還在白河城內部躲避跟蹤與追殺。
以肉眼就能夠判斷出,黑客白的狀態與出門時截然不同——他的神情變得冷硬而肅殺,時不時還會轉頭看向四周,像是在判斷從哪裡能夠最快地逃出這個地方。
黑客白坐了下來,盯著眼前的茶水。
婦人的小孩跑到他的跟前,又爬到了他的腿上,嬉笑玩耍。黑客白沒有製止,只是一直神情冷漠地看著那杯水。
某一時刻,小孩貪玩地把手伸到了被子裡攪和,又放到嘴巴裡嘬。黑客白的眼珠這才轉了一下,轉眼盯著那小孩。
像是在等著什麽。
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在等什麽,他們甚至不知道黑客白能不能看見他們。便依次落座在黑客白的周圍,魚星草輕聲開口,“他格外受小孩子歡迎,我妹妹也很喜歡他。”
大約五分鍾後,小孩還在黑客白的膝蓋上玩耍,沒有一絲異樣。黑客白這才像是忍受不住口乾舌燥,立即端起了那杯茶水,宛如牛飲一般“咕嚕嚕”的灌了下去。
末了一抹唇,又冷漠坐著不動了。
簡雲台這才驚覺,原來黑客白竟然是怕這杯茶水裡有毒!
這個人高中畢業後到底經歷了什麽?!
婦人拿著電腦來到客廳,笑著說:“我就說誒,聽電話裡的聲音,年齡就不大。你爸爸媽媽呢?你這麽小就出來賺錢啦?”
黑客白不回答,他垂眸看了眼電腦,靜靜問:“這台電腦出了什麽問題?”
“不知道,突然開不了機了。”婦人似乎很喜歡黑客白,因為黑客白長得好看又白淨,即便風塵仆仆也格外白淨。她笑呵呵抱回小孩,說:“我老公說實在不行就再買一台,但我想著還是先找人修修吧。”
黑客白打開電腦,端詳片刻。
“能修。”他抬起頭,直視婦人,聲音冷清說:“三百聯盟幣,不講價。”
婦人驚異:“這麽便宜?!”修電腦這種技術活普通人做不來,於是這種活都像眼鏡店一樣溢價嚴重。婦人之前找了好多家維修店,那些店員開口就是八百三千的。
黑客白“嗯”了一聲,指尖在鍵盤上微動。
婦人抬頭看了眼天色,問:“你吃中午飯了嗎?”
黑客白說:“沒有。”
婦人驚喜說:“那要不留下來吃一頓吧?我老公中午做工回家,他是做火車運營方面的工作。馬上要過年了,你是不是沒錢買票回家啊,我可以讓我老公捎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