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疑問目前必定得不到解答,簡雲台心裡的困惑一點兒也不比觀眾少。
很快,簡瑞芝撿起了地上的信,神情複雜地輕輕撫去信封上的灰塵。
小瘸子怯生生說:“瑞芝姐姐,等我們回去之後……我還有機會再見到你和於景哥哥嗎?”身份階級之別,天差地別。
簡瑞芝笑了笑,彈了一下他的額頭,說:“我只是被順帶的吧?就知道你最喜歡段於景。上次我問你我和他同時掉進水裡你先救誰,你竟然當著我的面說先救段於景。”
小瘸子一驚,擺手說:“那是因為姐姐你會游泳!於景哥哥不會。”
“那我要是也不會游泳呢?”
“那就、那就……”小瘸子答不上來。
簡瑞芝失笑說:“好啦,不難為你了。當初是段於景救你於水火、同意留下你的,你更親近他也很正常。”頓了頓,她轉言歎氣說:“於景他爸爸……沒有趕上好時候,沒能等到全民祟種覺醒。但你不一樣。”
她蹲下身,捏了捏小瘸子的膝蓋,放柔語調寬慰說:“段於景把你當親弟弟養著,他那麽疼你,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病死的。”
簡雲台在旁邊微微一愣。
小瘸子的腿疾,是因為生病了嗎?他很快就想起來初見時,小瘸子說自己也算是個殘疾人,現在回想竟然還有不同的含義。
在他想這些的時候,小瘸子重重點頭,攥拳時滿臉的稚氣,“我會忍住病痛,也會按時吃藥的!我一定會堅持到於景哥哥研究項目成功的那一天,以後長大幫你們的忙!”
簡瑞芝欣慰笑說:“好。”
她重新站起了身,看了眼手中的信封,將其折起,“看來近期是沒有機會了,等回到聯盟,有機會了再和他說吧。”
說著,她依依不舍將信封扔進了火盆。
火星子猛地攢起,將褐色的信封邊緣燒得焦黑蜷曲,很快火光暴漲,將整個信封都吞並了進去,幾秒鍾內就燃燒殆盡。
簡雲台找準了機會,正要開口說話,身形卻猛地一重。
原本帳篷裡是很安靜的,轉瞬間卻突然多了無數嘈雜的交談聲。他有些茫然,好在掌心依舊被一隻冰涼的手掌緊緊握著,他下意識偏頭問:“你還在嗎?”
“在。”依然是頗讓人心安的回應。
簡雲台松了一口氣,小聲問:“他們還在嗎?旁邊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人?”
“……”裴溪抿了抿唇,沉默。
簡雲台恍然,“怎麽了?”
裴溪又靜默了幾秒鍾,似乎在斟酌該如何開口。很快,他說:“致死轉折點已經錯過,我們現在來到了下一個轉折點。”
“!!!”簡雲台心臟猛抽,立即想要睜開眼睛,卻疼到“嘶”了一聲,抬手捂住眼睛。
怎麽會這樣?
剛剛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決定、決定。
一個致死的決定。
簡雲台在心中默念這幾個字,突然福至心靈,臉色發白問:“難道是……那封信?”
簡瑞芝沒有送出那封信,一直等到了段於景乘車離開,她也沒有送出。這個決定間接導致了她在未來選擇了一個極端,自殺。
觀眾也措手不及:
“我靠,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那封信!”
“這次的轉折點還會是信嗎?”
“這裡是哪裡啊?”
觀眾們眯著眼睛細看,才發現簡雲台與裴溪站在一處走廊中,身邊來來去去的人群均穿著研究所的白大褂。雖衣著服飾與旁人截然不同,但那些研究員似乎並不覺得驚異,他們連看都沒有看簡雲台一眼,只是匆匆忙忙朝著同一個方向疾走。
“你們是來參觀的學生吧?”後面傳來問詢聲,簡雲台轉過頭“看”向那個方向。
那倒聲音頓時變得有些驚喜,“是你們!”小瘸子拄著拐杖,高興走了上來。
此時應該已經過去了一兩年了,小瘸子的身高長了大約十厘米。他應該是在研究所過得不錯,之前還面黃肌瘦,現下臉頰白皙飽滿,只不過他看起來還是呆呆的。
小瘸子拄拐靠近,上一次他借出拐杖也依然能行走,僅僅有些一瘸一拐。
這次他卻兩側手臂都撐著拐杖,看上去行走時已經離不開拐杖了。
“篝火晚會後你們就不見了,當時瑞芝姐姐可擔心你們了,在附近找了很久!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再耽擱下去了,瑞芝姐姐才同意研究隊返程,回來以後她又安排人在那片山區找你們——她說你眼睛不好,要是被山裡的狼叼走……”小瘸子自顧自說了一會兒,有些羞澀的笑了笑,說:“對不起,我好像有點太興奮了。我帶你們去找瑞芝姐姐吧,她要是知道你們還活著,她一定會很開心。”
說著,他又嘟嘟囔囔說:“希望這能讓瑞芝姐姐的心情變得好一點。”
小瘸子引著簡雲台與裴溪,朝著那些研究員行走的方向前進。他們三人很快就混入了大部隊,所有人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走。
簡雲台忍不住,問:“她後來……這段時間一直都沒有送出那封信嗎?”
“什麽?”
小瘸子茫然看了他一眼,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什麽,眼神微黯說:“啊,你說那個呀。我也不知道,我隨研究隊回到聯盟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於景哥哥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從王的父親逝世之後,聯盟裡的氣氛就一直都不是很好,近期變得更加糟糕了,研究所的叔叔阿姨們讓我盡量不要在瑞芝姐姐面前提起於景哥哥,你們待會也一定不要提起他的名字哦。”
簡雲台啞然,滿心複雜地點了點頭。
第二個致死轉折點。
究竟是什麽呢?
在研究所裡彎彎繞繞,大約走了近二十分鍾,周圍突然變得開闊起來。像是有許多人同時在說話,並且這裡還有回音。
正當簡雲台感覺茫然時,裴溪湊近他,低聲說:“我們來到了一個會堂,這裡有很多人,研究員、學生,以及記者。”
新聞發布會。
簡雲台腦子裡突然冒出這五個字來。
應該是類似的情況。
砰砰——
話筒突然被人拍了兩下,緊接著熟悉的聲音傳到了所有觀眾的耳朵裡:
“想必記者朋友們一定都很好奇,為什麽近期醫療成果取得了無數巨大的進步,這其實並不是科研人員的功勞,而是歸功於各位醫護人員的辛勤付出。”這是王的聲音,他絕口不提謀命水晶與祟種,並且三言兩語就抹殺了整個研究隊的勞動成果。
他微笑著說:“在未來,即便是賤民階級也能迅速就醫,不再受到身份差異的影響……我可以向諸位保證,各種現在你們認為的疑難絕症,在未來都等同於一場小感冒。”
記者們一片嘩然,異常激動,閃光燈不斷亮起。
觀眾們則是瞬間就反應過來——王這是在畫大餅啊!的確,未來疑難絕症確實得到了解決,可他們是用什麽去換的呢?
是愈發貧瘠的資源。
是更加鮮明的階級矛盾。
是謀命水晶所帶來的無妄之災。
從前,只是部分人生病。
而現在,每一個人都宛如患上了絕症,終日惶恐死期將至,親人死絕。
簡雲台同樣眉頭微皺,謀命水晶是近三年才出現,可從鏡塚裡來看,王的這項計劃應當已經持續了將近二十年多了。
現在已然成功,全面鋪開。
他們來到了會堂的第二排,裴溪看了眼第一排,偏頭說:“我看見了你的母親。”
簡雲台點頭,“怎麽?”
裴溪靜了一瞬,似乎有些遲疑要不要告訴簡雲台這件事。不過他也僅僅只是遲疑了一瞬間,很快就輕輕說:“你的母親,現在手上攥著一封和之前一模一樣的信件。”
“……?!”
簡雲台驚愕偏頭,又心尖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