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板!快!趁現在快推石板!”
胖子的號令發得輕松,卻沒有考慮的當下的形勢——海神已經逃出了石台,現在推石板又有什麽用。況且附近的妖祟們全都被水波紋打到重傷,爬都爬不起來。
觀眾們比玩家都要急:
“我靠,現在該怎麽辦?!”
“鎮壓不了海神,那豈不是所有人都逃不出這個副本了?這肯定是最後一戰了,絕對不能讓海神逃走啊啊啊啊!”
“現在是擔心海神逃走的時候嗎?我們應該擔心的是海神會反殺所有人啊!”
焦急半分鍾,大家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兩次聲勢浩大的水波紋攻擊之後,海神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他看起來並沒有比在場之人好到哪裡去,滑膩的身形變得愈發單薄,顯然那兩下攻擊,是他最後的力量。
若海神現在想要逃,那恐怕在場眾人拿他毫無辦法。偏偏海神像是咽不下這口惡氣,即便是抽出自身神力也要出氣。
神力於海神而言,是最後的底牌了。他只在當初鞭打簡雲台的時候使用過一次,此後即便落難,也忍著沒有使用。
因為用神力,就等於在消耗他自己的生命力,用一絲便少一絲。念及於此,海神謹慎,隻抽出一寸神力,裹挾著潮水猛地向前一揮,直直衝簡雲台而來!
鋪天蓋地的怒浪近在咫尺,直播間觀眾紛紛驚嚇地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簡雲台卻面色冷靜,抿唇看著前方。
嘩啦!嘩啦!水花之中,有一道欣長的身形從天而降,揮袖便擊退了那潮水。
是九重瀾。
滴滴冰涼的海水濺到臉上,簡雲台面不改色,擰眉看著海神。
直播間觀眾大松一口氣:
“我去,這是商量好的嗎?難怪簡大膽那麽冷靜,一點也不著急。”
“說得輕松,但這是絕對的信任啊!”
“嗚嗚嗚嗚嗚嗚我一路看著簡大膽誰也不信任,隻想靠自己。到後來的有了朋友,與朋友商量怎麽通關副本,再到現在毫無保留地去信任一個人,願意將後背交托出去,和那個人並肩作戰,攜手並進。感覺像是自己家孩子慢慢長大了,蛻變了QAQ”
簡雲台沒觀眾們那麽感性,他走到九重瀾的身後,心道一聲不對勁。
海神的這次攻擊怎麽軟綿綿的?
看起來,海神的目的好像不是要殺死他,而是……還不等簡雲台細想,足下有一條“金線”般的神力猛地向上一衝!
簡雲台被推得往前一撲,九重瀾耳尖微動,回身抬臂迅速將他摟在懷中。
“怎麽了?”
“……”簡雲台頓了兩秒鍾,隻感覺方才有什麽東西像是被人強行剝離了出去。他愣了愣,面色驟然間巨變,反手緊緊抓住九重瀾的手臂,抬起眼大聲說:“海神珠!他搶走了海神珠!”
九重瀾眉心一皺,回眸看去。
——方才神力裹挾潮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潮水之上,沒有人注意到神力從潮水中分了出來,又潛伏到簡雲台的腳下,強行從他的體內拽出了海神珠。
如今那寸神力已經回到了潮水之中,還帶回了一個戰利品,即海神珠。潮水裹著海神珠急退,海神眼冒精光幾乎按捺不住喜意,就用這枚珠子來填補他過往虧空的神力罷!吞噬海神珠之後,全場定無人能敵他!
喜意尚且懸在心中,卻猛地重重墜下。就在海神即將觸碰到海神珠的前一刻,前方又有潮水呼嘯而來,裹著海神珠倒退了大幾十米,海神心急喚潮拉住那海神珠,又驚又怒向那邊看去。
就看見九重瀾面色冷淡,同樣在控潮。
“你……你!”
海神怒不可遏,再度抽出一寸神力裹著潮水,將海神珠往回扯。
兩方都在用潮水扯拽海神珠,當下,海神珠竟然像是一根拔河繩子最中間的繩結,時而被扯近海神,時而被扯近九重瀾。
拉鋸戰,僵持不下。
另一邊。
林福雪護著查華鳳,自己背上卻也撲倒一人。他直起腰來,背上的人也應聲落地,痛苦咳血不止——是一名陌生的妖祟玩家。
方才水波紋來襲,林福雪這個鬼祟跑都跑不掉,查華鳳這個人祟更是動彈不得。是周圍的妖祟替他們擋住了攻擊。
卻也重傷。
再抬眼向周圍看去,附近的人祟、鬼祟,以及靈祟全都被妖祟給護在了身後。
可想而知,這種攻擊打在妖祟的身上,都讓妖祟重傷,若是打在了他們這些身體機能天生孱弱的祟種身上,恐怕他們會直接一命嗚呼。
查華鳳半張臉都染上了那名陌生妖祟的血,眼眶微紅瞳孔震動不止,幾秒鍾後,她扭頭衝靈祟們大吼:“快救人啊!”
靈祟們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救治身邊的妖祟玩家。在這群傷員之中來回走動時,靈祟們全都滿心複雜——幾個小時之前,就是這群人臨上冰面前故意拋下了他們,看著他們在冰面上掙扎,又嘲笑不止。
可是當真正的生死危機來臨前的那一瞬間,同樣也是這樣一群人,將他們牢牢護在了身後,硬是用肉身替他們擋下致命一擊。
危機之時見人心。
危機之時同樣也能見人性。
有一名靈祟半跪在一名妖祟身邊,掀開那妖祟染血的上衣,其下的腹部血肉模糊,腸子都拖了出來。靈祟心震幾秒鍾,咬著牙問:“你們當時為什麽要把我們扔在冰水裡?”
妖祟痛到嘶聲連連,抬手艱難將腸子塞了回去,翻白眼說:“看不慣你們唄,一群人抱團霸佔二樓,天天清高得跟什麽一樣拿鼻孔看人,誰慣出來的臭毛病啊。”
靈祟臉上一黑,又咬牙問:“那你們剛剛為什麽又護住我們?”
妖祟咧嘴一笑:“突然又看得慣了。”
靈祟抬頭定定看了他幾秒鍾,也跟著笑了起來,治好傷後又伸出了手掌。
“握手言和,怎麽樣?”
妖祟仰天大笑數聲,豪邁地伸出了染滿猩血與泥濘的手,帶著漫天的硝煙與戰火,回握住靈祟潔白不染塵的手,像是牢牢握住了世間本應該有的安寧與和平。
一切盡在不言中。
石台中的潮水已經漫過了肩膀,有關於海神珠的拉鋸戰還在繼續。林福雪眼尖看見紅心樂展臂向前遊去,遊向九重瀾。
站定之後,他拿起骰盅,抬手輕輕晃了一下,一條巨大的鎖鏈從骰盅中拔出。這鎖鏈通體泛光,剛一拔出就直衝向海神珠,牢牢套緊海神珠後,紅心樂扯住了鎖鏈。
又漲紅著臉將鎖鏈往後拉。
對面氣勢如虹,不斷加注神力。海神珠一點一點地向海神的方向偏移過去,九重瀾只是控潮,沒有什麽影響。
紅心樂卻被扯得一直往前滑。
又是一個踉蹌,紅心樂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難得的感覺有些力不從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海神落難至此,但他想要以人身抗神,還是一個天方夜譚。
就像當初將家產移交給仇人一般,此時此刻,紅心樂心底泛起了與當時一模一樣的感覺——那是打從心底升騰起的無力感。
無論他怎麽用力,怎麽努力,怎麽下定決心,都被扯得不斷向前滑。
過去與現在重疊在一起,他被卷入漩渦,最終成為新世界的犧牲品之一。
哐當!哐當!身後傳來鎖鏈聲,紅心樂微愣,轉頭向後看了一眼。
林福雪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後,撈起地上的鎖鏈,正在幫他拉。
沒有什麽作用,鎖鏈依舊不斷前移,這次被拽到往前滑的人又多了一個。
“……”
“……”
對視兩秒,紅心樂咬牙說:“你一個鬼祟來拉什麽拉,飛蛾撲火自行找死!”
林福雪:“你不也是鬼祟?”
紅心樂:“……”
兩人被扯得一同前移,一同踉蹌。混亂之中,紅心樂目光微動,啞聲說:“所以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和我現在一樣?”
林福雪抬頭看了他一眼,清秀的臉上滿是無奈,“我本來打算出副本後和你聊這個話題,既然你現在問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故意找死,是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一關。如果殺死你妹妹的人就在你的眼前,只有一次殺他的機會,但你上去殺他必定會被反殺,你還會衝上去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