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淵補充:“我還沒來得及看。”
陸聽寒的臉色好一些了。他問:“這是你哪個朋友給你的?”
時淵答應過愛麗絲要保密她的存在,含糊道:“嗯, 就是我一個同事, 你不認識的。”
“名字是什麽?”
時淵:“嗯, 嗯, 我、我也不記得了。”他心虛地蜷起尾巴尖。
陸聽寒:“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時淵說, “一個小朋友。”
陸聽寒沉默了一下。
時淵問他:“怎麽了嗎?給我看看她發了什麽。”
他剛要探頭去看, 就被陸聽寒摁在了原地。
時淵:?
他又探頭,又被陸聽寒摁住了。
陸聽寒低頭,一手摁著時淵, 一手把他手機上的“激情五人/行”“師生校長”和“口口口口”刪了個一乾二淨。
他把手機還給時淵:“她發的東西是錯的,你之後別再問她要了。”
時淵困惑了。
愛麗絲信誓旦旦, 聲稱自己通曉愛情真諦, 保準沒問題, 可陸聽寒又怎麽會錯呢?
他說:“好吧……她是我的朋友, 我要是拒絕她,會不會不禮貌?”
陸聽寒問:“是很好的朋友?”
“不知道算不算。”時淵回答,“但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時淵都這麽說了,陸聽寒做出讓步:“這樣,下次她再給你發這些,你別看,讓我來處理。”
時淵答應下來。
他們繼續並肩眺望夜景。
風車旋轉,能源塔閃爍微光,4號高塔的身影融入千百建築之中。
此後的幾日,時淵有了一份新工作。
他為了見鄔正青,隔三差五往福利中心跑,久而久之,也和其他病人有了接觸。
重症的異變者行為古怪,讓人頭疼。
有一位被樹木感染的異變者,大家叫他“老鄒”。老鄒人挺好,愛說愛笑愛畫畫,畫的全都是造型詭異的樹根。他想把樹根拚在一起,連出特殊的形狀,往往以失敗告終。
一失敗,他就鬧。
砸東西都是小事,他喜歡拿頭砰砰撞牆——好在他額前生了塊硬樹皮,替他擋了不少衝擊,不然他早就腦震蕩了。
沒人知道老鄒要的形狀是什麽。
除了時淵。
時淵第一次見到老鄒,老鄒就在拚湊畫紙,抓耳撓腮,念叨“這樣不對這樣不對!”
滿桌都是他畫的感染樹根,時淵站在他身邊看了一會兒,指著其中兩張說:“它們應該對調順序,放在上面。”
老鄒將信將疑,照他說的做了,結果高興到蹦起來:“對了這回對了!簡直太對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時淵也解釋不了。
可能是他與怪物的靈魂共振,看到這些樹根,就知道它們該是何種模樣。
老鄒的心情一連好了半個月,不撞牆了,他頭上的樹皮都生了一根綠芽,王妤和工作人員嘖嘖稱奇。
除此之外,時淵還很受其他異變者的歡迎。
噩夢纏身的7號病人,喜歡和他念叨夢境;半夜總想狼嚎的27號,拉著他嘮嗑家常;性情暴躁的33號,唯獨在見到他的時候笑得友善一些。
時淵一開始以為,他們是感染後本能與他親近起來——就像那日垂危的病人死死拽住他的手腕,眼中是狂熱的光。
可是相處久了,他又不確定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剛開始看你覺得親近,想要接近,後面又有點不同了。”7號病人和時淵說,“你有種讓人平靜的力量,就好像末日來了你也不會變,還能記住我們的故事。”
7號曾是一名戰士,下半身癱瘓了,久臥在床。時淵為他接來一杯水,放在床頭:“嗯,我會記住的。”
很快,福利中心邀請他來兼職工作,照看、陪伴病人們。
時淵和林葉然說了。林葉然同意他每周過去三天。
於是,時淵一三五去福利中心,二四六留在谘詢熱線辦公室。
黛西的情緒最近也不錯。她和她的男朋友結婚了,簡簡單單的一場婚禮,在公寓舉辦,沒有戒指,兩人交換了精挑細選、造型優美的罐頭拉環——玉米罐頭的拉環小,適合黛西,扁豆罐頭的拉環大,適合男人粗壯的手指。
她笑容滿面:“聽說‘回聲’計劃就要完成了,最近好消息真多。”
時淵:“是啊。”
他的手機響了一下,好朋友愛麗絲照常給他傳文件。
下午,聯盟技術中心聯合數據中心,共同宣布“回聲”項目已經完成,愛麗絲找到了能突破深淵限制、向全球廣播的電磁波頻率。
那一刻,整個4號高塔、整個風陽城都在歡呼。
人們在辦公室中蹦蹦跳跳,互相擁抱。巨大的全息投影上,風陽城和主城是兩個白色光點,周圍一片黑暗,它們是漆黑海洋上的兩座孤島,然而電磁波向前奔湧,以光速逃逸,飛躍廣遼的荒原與浩蕩的海,去往他們無法觸及的遠方,要找到另外的島嶼。
只要其他幸存者還有接收電磁波的設備,他們就能收到信號。
而聯盟就能聽到他們的回聲。
“不用擔心對方沒設備。”負責“回聲”項目的曾教授這麽說,“我們幾乎能斷言,如果還有大規模的人類文明存在,他們必定擁有較完備的軍事力量,也就有接收電磁波的能力。溝通,永遠是作戰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他的話語讓眾人更加歡欣鼓舞,就連林葉然都露出笑意。
【這裡是聯盟】他們在頻道中一遍遍呼喚,【收到請答覆,收到請答覆】
【我們的城市還在,我們還活著,正在通過特殊頻道呼叫你們,任何聽到此則信息的人,請給予答覆……】
聯盟和帝國是宿敵,總體難分伯仲,尚武的帝國軍事力量甚至還更勝一籌。既然聯盟還有兩座大城市和精悍的兵力,那麽大洋彼岸,帝國應當也如此,或者比他們更好。
晚上時淵下班,陸聽寒接他回家。
這半個月陸聽寒難得清閑,至少作息和正常打工人一樣了,經常能接他。
車上,時淵照常分享了一天的見聞。陸聽寒一手摟著時淵,一手熟練地刪除他手機上的“大激流!年下小狼狗口口口口絕讚放出口口口口口口以下犯上!”和“口口口口!男子道具口口激口口口口奶口口!”
黑車停在老房子樓下,兩人上樓,喂了猥瑣魚和白鳥,一起窩在沙發上。
陸聽寒埋頭畫速寫,時淵盤起尾巴,把下巴擱在陸聽寒的肩上,看他勾勒出風景與人物,栩栩如生。
他不懂美術,每次都真心誇獎他的人類。
等陸聽寒畫完湖泊,時淵又說起,有個在福利中心工作的深淵監視者,要給他介紹對象。
陸聽寒:“你怎麽回答的?”
時淵:“我拒絕了她。”
“理由呢?”
時淵很高興:“我說我家裡有1了。”
陸聽寒:“……”
時淵的話頭根本刹不住,叭叭叭又講下去了,陸聽寒打斷他,扯回話題:“什麽叫家裡有1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