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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投喂一隻深淵!》第53章
這是就近分配的, 離他最近的門牌號是【5177】, 時淵順著人潮走, 很快找到了【5202】。

 推開金屬門走進去, 整個房間昏暗無比,結構是很奇怪的三角形,十二張床死死擠在一起。

 有兩張床上已經坐了人,無聲地打量著他。

 時淵問一個中年男人:“請問哪張床是我的?”

 男人沉默了很久,低聲說:“隨便,先到先得。”

 時淵挑了最角落的那張床。

 床是那種金屬板床,沒有床墊,只有薄薄的一層被褥墊著,坐上去咯得慌。時淵墊著自己的尾巴坐著,才覺得好一些。

 陸續又進來了幾個人,坐在床邊,一言不發。

 警報聲還在回蕩,時淵給陸聽寒發了【我在避難所了】之後,就沒事情做了,小睡了一會兒。

 等他醒來,警報聲已經消失了,房間還是一片沉默,本就狹窄的空間很壓抑。

 死寂中,時淵偷偷觀察眾人。

 他對床的老奶奶對著天花板發呆,年輕夫婦靠在一起,男人摟住女人的肩,邋遢的中年男人翹著二郎腿,手機慘白的光照亮他面無表情的臉,而其他人……其他人也在昏暗中沉默著。

 手機上有一條短信。

 陸聽寒發來的,很簡單的一句話:【別怕,等我回來】

 時淵彎起眼睛笑,可是手機屏幕一黑。

 沒電了。

 他去問隔壁床的少年:“你好,哪裡能充電呢?”

 “充電?”少年很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這是避難所,又不是你家,怎麽會有地方能充電呢?這種時候電力都是要省著用的,給那些軍用設施——軍、用、設、施,你懂嗎?”

 “好吧。”時淵垂下了尾巴,他不能回復陸聽寒了。

 接下來的三小時,依舊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時淵倒不覺得難熬,他在荒原度過了太多沉默的日子,早就習以為常。就是這裡太狹窄,人類的密度太高了,讓他不安。

 他再次躺下。

 房間呈三角形構造,中間的天花板最高,向兩側以60度傾斜,獨特的結構特別逼仄。時淵在最角落,對牆睡的時候,傾斜的牆壁幾乎是壓在他腦袋上方的。

 他看到牆上有很多人刻字。

 大概是這裡太無聊,總要找點事情做。字跡有深有淺,一些是刀子刻出來的,一些是鑰匙或者圓珠筆劃出來的,寫著【xxx我愛你】,寫著【今天是我的生日】【真想吃蛋糕和薯片】,寫著【聯盟的榮光永存!】

 最後一行,是歪歪扭扭的字體:【一切毫無意義,我們終有一死】

 時淵伸手摸過字跡,想象那些人刻字時,都是什麽樣的心情——這也是他觀察人類的一部分。

 手下凹凹凸凸的,他摸了一手牆灰。

 又過了兩個小時,鐵門被“咚咚”敲了兩下。

 機器人送來了壓縮食品,每人能領到一份。

 屋裡角落有直飲水噴頭,時淵拿到了一袋壓縮餅乾,就著白開水慢慢吃。餅乾的味道不算差,有種乾燥的焦香味。

 吃著飯,周圍氣氛終於好了一點,有人開始低聲講話了。

 “喂,”隔壁床的少年喊時淵,“你是第一次來這裡的避難所?”

 時淵點頭。

 少年又問:“你之前在哪個城市?主城還是風陽城?”

 “我是從城外來的。”時淵說。

 “城外?”少年睜大了眼睛,“城外現在還有活人?”

 ——這是個熟悉的問題。

 在這個問題上,時淵一直編不出合適的謊言。

 當時登記身份,他回答不上來,還是陸聽寒幫他糊弄過去了——有一隻手搭在他後脖頸摩挲的那種。好在感染者從沒有神智,無人懷疑過他是怪物。

 後來,他倆也重提過這話題。

 那是個很尋常的夜晚,時淵以一顆牛軋糖為代價,侵佔了陸聽寒的床。

 夜色濃重,陸聽寒問了一句“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時淵支支吾吾說不上來,把頭埋進了被子裡——他生動形象地解釋了什麽叫“藏頭露尾”,腦袋藏起來了,大半條尾巴漏在被子外,尾巴尖蜷成一團。

 陸聽寒又問:“要是別人問你這個問題,你要怎麽回答?”

 “我不知道……”時淵悶頭說。

 陸聽寒默不作聲地看著那鼓起的被窩,和那條糾結的尾巴,看了好一陣,說:“城外有廢棄的哨站。”

 時淵不明白他為什麽提這個,等了半天沒動靜,探出個腦袋看他。

 陸聽寒輕歎一口氣,彈了時淵的額頭,“啪!”一聲脆響。

 時淵睜大眼睛:“啊,你為什麽又要彈我?”

 “哨站有物資和簡陋的防禦,還是有可能居住的。”陸聽寒說,“七年前,聯盟軍隊在一個廢棄哨站裡找到了一家人。”

 時淵只顧著記恨自己腦門上挨的那一下,沒收了陸聽寒的牛軋糖,第二天才反應過來,這是陸聽寒幫他找的借口。

 從此之後,他就一直用著這借口了。

 時淵回答少年:“我住在城外的廢棄哨站。”

 “那地方你也能活得下去?太牛逼了吧,怪物沒發現你們嗎。”少年目瞪口呆,但沒懷疑,“還好你進城了。”

 少年邊吃餅乾邊和時淵說,他想去別的城市。

 “我票都買好了,準備坐班車去主城。”少年說,“結果出了這個事情,也是挺倒霉的。”

 “你為什麽要去主城?”時淵問。

 “我女朋友在那裡。”少年狠狠咬了一大口餅乾,囫圇咽下,“她是搞教育的,主城的工資高,時薪有12塊錢,能過得不錯。”他眼睛轉了一圈,“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時淵湊過去,少年從床下翻出了一個黑色塑料袋,掀開後,底下是一盆含苞待放的雪見,一共有四枝,插在小小的花盆裡。

 他說:“這是送給她的,我提著花正要去車站呢,路上警報響了,我只能提著花下來了,也不知道沒有陽光它們還能不能開花。”

 時淵這才想起,第一批雪見還有兩天就要開了。

 他坐車時,經常看見各家的陽台上養著雪見,那些含苞待放的白花在風中顫抖,惹人憐愛,可惜沒人能照料它們了。

 時淵說:“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沒問題的。”

 “很快?”少年嗤笑了一聲,“太樂觀了,這是最高級的I級警告。你知道上次I級警告,我們在地下待了多長時間嗎?”

 時淵搖頭。

 “差不多四個月。”少年說,“那個時候是感染高峰期,每次I級警告,總能聽到有幾個小城鎮、基地覆滅了的消息。當然啦,當時我還沒出生,是聽我爸媽講的。”他打量了一下周圍,“在這種地方被困四個月,人都得瘋了吧。”

 四個月。

 對深淵來說隻如白駒過隙,算不了什麽。時淵隻擔心太長時間見不到陸聽寒。

 時淵默默吃著餅乾,聽少年講過去的故事。

 少年名叫周平安。

 他說I級警告已經有21年沒出現過了,之前每次出現都有城市要遭殃,再龐大的城市,只要被攻破了,就是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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