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時淵答應下來,“我會的。”
周圍的人開始挪動了,又有5輛綠皮卡車開走。
他們的時間不多,程遊文猶豫幾秒,又開口:“時淵,那天在劇院的事情我們沒告訴其他人。我不知道那是巧合,還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麽人,又或者是……什麽東西。但是我相信我認識的那個你,謝謝你救了我們。”
秦落落也說:“我要再說一次,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就是把你招進了劇團。”她再次捏了捏時淵的臉,“這不營收還救命啦,瞧瞧這漂亮的小臉蛋……啊!”
她忘記自己拄著拐杖了,差點摔倒,還好被程遊文扶住。
哨聲響起,他們該往前走了。
程遊文跟秦落落說:“你先向前頭走,我還有幾句話單獨和時淵說。”
“什麽啊神神秘秘的,還要背著我講,真的是……”秦落落抱怨著,還是往前去了。
就剩他們兩人了,時淵看著程遊文問:“程先生,你和她表白了嗎?你們在一起了嗎?”
程遊文猝不及防,咳嗽幾聲:“去去去小朋友幹嘛那麽八卦,問東問西的!好的不學學壞的!”
時淵:?
他不明白程遊文為什麽反應激烈,像猝不及防被他踩了一腳,戳中痛處。
程遊文看著他幾秒,歎了口氣:“我給你的《等待戈多》,你看完了嗎?”
時淵:“看完了。”
程遊文說:“我和你說過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等待,他們不知道戈多是誰,不知道他會不會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等。我們總是會做無意義的事情。秦落落她就像我的戈多,我永遠等不來,同樣我也等不來戲劇重回巔峰的那一天。”
時淵:“噢……那你們就不能交/配了,好可惜呀,我本來還想看看你們會不會下蛋。”
程遊文:“……”
程遊文:“……時淵,你他媽的把我思路徹底搞亂了。”他狂揉眉骨,把時淵的發言從腦海中清除,“但怎麽講呢,光是‘等待’這件事情就足夠需要勇氣了,我不會後悔。再說了,我們都還活著不是麽?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事了。”
他拍拍時淵的肩,最後道:“要是以後有機會,我還寫劇本,你還來演救世神。下次工資給你一小時七塊!”
時淵和他道別,看著他走向秦落落。那兩人回身,向他笑著揮手道別,如之前每一次的落幕之後,他們站在大劇院門口說再見。
時淵順著人潮往前走。
還沒靠近綠皮卡車,他就被兩名戰士帶走了。七拐八拐,他在空軍基地的盡頭看到了陸聽寒。
陸聽寒被幾名異變者軍官簇擁著,面無表情。時淵見到他眼睛都亮了,幾步衝上前,尾巴尖瘋狂搖曳,說:“陸聽……!”
他被陸聽寒抱住了。
陸聽寒從沒那麽用力地抱過他。時淵被他勒得喘不上氣,陸聽寒的一堆勳章也硌得他臉疼,他一方面開心極了,想繼續貼貼,一方面又很擔心自己會因此死掉。
就這樣天人交戰了很久,見陸聽寒沒有收力的意思,他才小聲說:“不要啦……我快要死了。”
陸聽寒這才松手。
他看向時淵,沒多說什麽,隻壓低了帽簷道:“死不了。時淵,我們回家吧。”
……
風陽城很大,38年前特殊感染生物‘熱颶風’襲擊了這裡,帶來一場大屠殺,人口僅剩了四分之一,直到今天都沒回升。它有大量閑置的廢樓和廢區,稍加整頓後,條件很艱苦,勉強能住人。
街上很亂,到處都是排隊的拾穗城居民,正在等待分配食物和住處。
好在沒人鬧事,他們默默等待著。
時淵跟著陸聽寒,去了他在風陽城的家。
樓房在僻靜的角落,人煙少。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風車,一百米高,風葉有八十米,旋轉時將陰影灑在房屋上。
時淵一推開家門,就感覺到了不一樣。
——這和拾穗城的家不同。
拾穗城的家中,總是特別乾淨特別冷清的,破銅爛鐵把一切收拾得整齊。複式結構漂亮歸漂亮,客廳飯廳寬敞歸寬敞,因為少了私人物品,總覺得像樣板房。
而風陽城的這個家……
單層結構,不大也不小。
深色木地板年代久遠,門口有一塊踩上去時還會吱呀作響。牆壁被重刷過,幾片地方顏色不同,帶了劃痕,而牆上掛著的風景畫更是泛黃了。
桌子和書櫃上擺了筆筒、套娃、尺子、帆船模型,老書和雜志堆在一起,空金魚缸裡還有三五塊鵝卵石,各種雜七雜八。
這是間老房子。
哪怕被盡量打掃了,回憶依舊在這裡慵懶地打著滾,時不時抖落幾分蛛絲馬跡。
時淵說:“這裡是……”
“是我以前住的地方。”陸聽寒打開燈,“我是在風陽城出生的。”
老房只有兩間屋子,一個陸聽寒住的主臥,還有一個次臥。
時淵推開次臥門,書桌書架、速寫本、火箭模型、單人床……有些東西的尺寸一看就是給小孩子設計的。
陸聽寒在他身後說:“我小時候住在這間房。你先在這裡睡吧。”他見時淵四處張望,滿臉好奇,又補充,“東西你隨便用,別搞壞就行。”
時淵說:“我會小心的,但如果我不小心搞壞了呢?”
陸聽寒說:“那也沒辦法了。”
時淵得到了許可,開始搗鼓桌面上的東西。陸聽寒似乎不忙,竟然奇跡般地留了下來,坐在床上看時淵折騰。
於是,時淵拿著火箭模型問他:“陸聽寒,這個是什麽呀?”
“火箭。”陸聽寒告訴他,“一種能去太空的航天器,坐在火箭裡的人叫宇航員。”
時淵:“哇!你想去太空嗎?”
陸聽寒:“小時候想過,後來發現沒法實現。”他不知想起什麽,補充,“這個模型是我第一次上科學課拿到的,都是幼兒園的事情了。”
時淵問:“是老師獎勵給你的?”
“不是。”陸聽寒說,“有個大班的孩子欺負同學,上科學課的時候被我拖到走廊打了,哭著把玩具送給我。”
時淵:“……”
時淵研究了一會火箭模型,認識了整流罩、發動機和助推器,至於火箭升空的原理,他的大腦目前還無法處理這種知識,宕機了,尾巴彎出了巨大的問號。
陸聽寒伸手,把他的尾巴掰直了,操控著時淵退出宕機狀態。
火箭模型到此為止,時淵又拿起桌上的一塊鵝卵石,問:“這個像外頭魚缸裡的。”
“就是那裡邊的。”陸聽寒說,“家裡養過魚,熱帶的小型魚,我母親喜歡那種。”
“你喜歡魚?”
“一般。後來後勤員幫忙換水,不小心把一缸魚倒進了下水道。”
時淵知道下水道通往城外,說:“那它們應該在城外的湖裡活著,還生了很多小魚。”
陸聽寒:“我不樂觀。7年前我指揮空軍轟炸了附近的湖泊,殺死了感染魚群。”他回憶了一下,“這麽一說,顏色和我養的魚還真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