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巧克力含在嘴裡,苦澀的濃香暈開,叫人心情愉悅。
時淵還是很小聲:“你喜歡巧克力嗎?”
陸聽寒“唔”了一聲:“喜歡你給的。”
“噢,它真的很好吃!”
陸聽寒想起什麽,說:“時淵,你知道嗎,可可豆招蟲子和齧齒動物。每百克巧克力的昆蟲碎片不超過60塊、齧齒動物毛發不超過1根,就是合格品。”
時淵:???
人類的食品工藝震驚他一百年。
他剛剛才吃完一大板巧克力,低聲說:“陸聽寒,我討厭你……”
陸聽寒:?
又走了5分鍾,翅膀撲騰聲傳來。
手電筒向前照去,七八隻人面鳥飛來,它們露出恬靜又美好的笑,緩緩開口——
悠揚的唱詩聲響起。
宏偉浩大,動人心弦。
它在隧道回響,明明周圍是屍體和黑暗,卻讓人想到深邃的教堂,華美的彩繪玻璃,精致如藝術品的祭壇與管風琴。聖光降臨時,禱告的人們抬起頭顱,看到天使高歌著,自雲頂而來。
幾名戰士的身軀晃了晃,臉上同樣浮現平靜的笑——
“砰!!”
槍響,一隻人面鳥旋轉著墜下!陸聽寒開的這一槍驚醒了戰士們,他們掙脫了幻覺,舉槍對空中掃射。
“砰砰砰!”
“突突突突——”
槍聲不斷,人面鳥發出尖利的叫。
有一隻落在了他們腳邊,羽毛凌亂,撲騰著翅膀要逃走。一名戰士踩住它的翅膀,它猛地回頭,那是一張漂亮的女人的臉,鬢角生了羽毛,乍一眼看去與人類無差,甚至更聖潔。
它露出一個極為幽怨、楚楚動人的神情,何其無辜,惹人憐愛,仿佛在譴責他們的罪行。
“天使?下地獄去吧!”戰士扣下扳機,子彈貫穿怪物的頭顱,讓她動人的神情永遠凝固。
他們抵達下一個站台。
這個站台還有幾隻人面鳥,戰士們殺了它們,繼續搜尋。
陸聽寒把幾枚子彈送進怪物的眉心,而時淵在他身邊摩擦鱗片,嚇退了兩隻人面鳥——它們剛退縮,就被陸聽寒爆了頭。
人面鳥是解決了,時淵一回頭,看到陸聽寒的副官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那副官姓寧,時淵見過很多次。
寧副官知道時淵穿過了戰場,跑來找陸聽寒,現在又親眼看見他嚇退怪物,極度猶豫,欲言又止。
陸聽寒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他沒解釋,只是單手攬住了時淵,其中偏袒和保護的意思很明顯。
於是,寧副官收回了視線。
這個站台名叫“湖千站”,曾是個很大的中轉站,四通八達。
陸聽寒看著一隻人面鳥將死的眼眸,隔了幾秒,說:“它們的領袖就在附近了,藏得很好。”
寧副官問:“那要怎麽辦?”
“五人一隊,分開去找。”陸聽寒講,“必須爭取時間,下一輪進攻很快會開始。”
戰士們得令,分好隊伍,散去了站台的各個方向。
時淵跟著陸聽寒,還有其他幾名戰士,去了湖千站的東南角。
牆上貼著線路圖,四通八達通往城市的每一處。公告欄的字體已然磨損,隱約能看出寫的是“攝影比賽”,底下掛著幾張老照片,殘破、褪色,拍了廣場噴泉,拍了摩天大廈,拍了川流不息的車輛和偌大的湖千站,那些灰白色的線條勾勒出主城的宏偉。
其他人找怪物,時淵待在公告欄前看了一會兒,想象過去城市的模樣。
然後,他被遠處的人聲弄得回了神。
那是另一支隊伍的聲音,他們去了西南角,和時淵這幫人只有一牆之隔。
“……你是哪個隊伍的?怎麽在這裡!”隔著牆,一名戰士的聲音模模糊糊,“你受傷了嗎?”
男人的聲音:“我、我好像有點不舒服,頭很暈……”
“你待在原地,我馬上叫人過來給你打抑製劑!”
“你別走!我不要抑製劑,我是來找陸聽寒上將的,他在這裡嗎?”
“問這個做什麽?你在流血,我叫醫療兵過來。”
“我問你,陸聽寒在這裡嗎?”
戰士警覺起來:“你究竟想做什麽?你是哪個隊伍的!舉起雙手!”
“我知道了,你和他是一夥的,你們全都是一夥的。”男人喃喃,“你們都是……都是騙子!你們的上將是個騙子!”
戰士厲喝:“站在原地!不要動!”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時淵猛地回頭,男人拖遝著步伐,緩緩從牆壁後繞出。他高舉著雙手,身後跟了一名持槍的戰士。
男人臉色蒼白,一字一頓吼道:“陸聽寒!我知道你在這裡! ”
電光火石間,時淵認出了他:
他是老宋。
是風陽城淪陷那天,他在基站倉庫遇見的男人。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時淵想起,從那倉庫的二樓,老宋和柯少校剛好能看見他和蝴蝶女人在對話。
老宋站定在原地。
出於謹慎,陸聽寒和其他戰士躲避在掩體後。已有無數槍口對準了老宋——他還穿著軍裝,肩章標志是第13號先鋒隊。13號先鋒隊在西城區作戰,大多犧牲了,老宋大概是唯一的幸存者。
盡管他看上去……精神不太穩定。
老宋銳利的目光掃過廢墟,仔細看去,他眼中有一層淡淡的銀光。
他吼道:“我知道你們都在這!我要告訴你們,你們全都被騙了!被陸聽寒騙了,被聯盟騙了!”
他的聲音在偌大的站台回蕩,宛若一頭淒厲的困獸。
老宋身後的戰士呵斥:“別廢話!給我向前走!”
他的槍口抵住了老宋的頭。
老宋置若罔聞,厲聲呐喊:“我弄清楚了真相,今天就要把它公之於眾!黃銳達中士,這個人你們都不認識吧!26年前黃中士從主城前哨站帶領一支車隊回城,途中的一個晚上,0號深淵開始暴動,而車隊裡的一個小孩子失蹤了!”
他掃視周圍,一片死寂。
他說:“那個小孩子就是你們的陸上將!他失蹤了兩天兩夜!最後竟然平安回到了車隊,你們說,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嗎?這是嗎?!”
“你就盡他媽的胡扯!”戰士罵道。
老宋冷笑一聲:“陸上將可沒辦法反駁我,對不對?”
戰士:“如果是真的,怎麽從沒有人提過?滿嘴狗屁不通的胡話,再汙蔑上將我斃了你!”
他捏緊步/槍,骨節哢哢作響。
老宋眼中的銀色更明顯了。他說:“為什麽沒人提過?因為黃銳達就是個慫逼!不敢說!一個小孩子都輕輕松松跑出了車隊,這代表什麽?這代表他根本沒布置好崗哨,但凡來一個怪物,整個車隊就全滅了!這是嚴重失誤!”
老宋再次冷笑:“他還怕什麽?怕陸準上校和虞輕眉院士追責!那兩個人手眼通天,要知道寶貝兒子經歷了這種事情,還不把他生吞活剝了?!”
戰士已經失去耐心了,一槍托敲在老宋的背上:“你走不走?!不走我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