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成說滿足地宣布,將那提燈提高些許。
這東西的原理其實很簡單——
鍾成說的本體只在眼球殘余。先前,他只能通過近距離注視,稍稍行使本體的權柄。如今,利用頂級元物互斥的力量,他可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擴散自己的能力。
他與生俱來的,以“恐懼”感染萬物的能力。
無論是目光還是刀刃,能觸及的范圍終歸有限,換成“光”又如何?
“試驗成功。”
鍾成說走向殷刃,提燈的火焰輕輕搖晃。
“抱歉,‘惡果’被我用掉了……至於這盞燈,我想叫它‘因果’。”
“殷刃,你覺得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
明天繼續多寫點(……
第217章 血誓更新
“殷刃,你覺得怎麽樣?”鍾成說停在殷刃面前。
兩人相隔僅一步,柔和的紅光在兩人身前搖曳。那光來得古怪,明明面前有遮擋,它沒有投下影子。紅光液體一般充斥湧動,不放過任何角落。
殷刃全身沐浴在紅光之中。他的面前,鍾成說雙眼內,“恐懼”的本體湧動不止。
隨之湧動的還有喜悅與期待。
殷刃將視線移向那盞燈。
鍾成說的發與骨,他自己的發與血,它們共同組成了這盞精致提燈。自己的血,來自千年前胸口那一刀,如今疼痛早已消散。可那些骨頭呢?
面前這個人,剛剛還念叨著“試驗”……
方才,殷刃還想著興衝衝分享“成長的喜悅”,如今它卻變成一根刺,牢牢卡在了他的喉嚨裡。殷刃本來想叫鍾成說放心——如今他變強了,就算尚不清楚能不能戰勝愛意。起碼他殷刃不會再受製於對方的影響,使得鍾成說必須冒險作戰。
可他說不出口了。
那盞燈用了多少材料,殷刃一眼便知。他趁鍾成說不在死命折騰,鍾成說何嘗不是。
喜悅的訊息說不出口,殷刃先是想問“為什麽”,又忍不住咽回去。
他似乎知道答案。
面對遠超人類力量強敵,殷刃自認要擋在鍾成說身前,那人也會知難而退、老實待著——鍾成說情感淡薄,又向來理性,本應如此。
就像檔案館中,殷刃險些失控為凶煞,他以為鍾成說會和其他人一樣離開。
又像屍籠內部,殷刃差點被“眷戀”蒙蔽,他也相信鍾成說會選擇最“理性”的道路。
……再比如更早、更早之前,那隻傻乎乎的黑兔子。它沒有老老實實聽話逃跑,而是擁住他的屍骨,就此長眠骸谷之下,一夢千年。
自己總是猜錯。
鍾成說總會留在他身邊,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見殷刃許久沒有反應,鍾成說動了動手中提燈,臉上的興奮逐漸冷卻,變成了標準的思索——他著實看不懂殷刃的表情,那表情混合了心痛、擔憂、憤怒、還有些許悲傷,超出了鍾成說的理解范圍。
但那股子生氣勁兒,鍾成說認得。於是他安靜等著殷刃發火,並且在腦子裡打好了萬字長稿用以辯論。從家庭情感關系到世界和平,此人準備了方方面面,保證滴水不漏。
然而寂靜仍在持續。
紅光罩著一襲紅衣,場景恍如洞房花燭,又像是地獄最深處。
辯手鍾成說腦內過了幾遍稿子,決定主動出擊:“我……”
“……做得粗糙死了。”殷刃終於開口,徑直打斷他。
鍾成說:“?”
殷刃:“黃今那小子下手太浪費,把骨頭當木頭削。換了我,絕對用不了六條手臂,也能讓你少吃點苦。”
他雙手奪過鍾成說的提燈,殷紅的火焰搖晃片刻,帶起一串光影漣漪。
“而且用惡果上的血,這種材料,實在受不住你的骨頭——當初我以血誓製造惡果的時候,我不過是被凶煞之力嚴重汙染,血肉力量有限。”
鍾成說不解地眨眨眼。
只見殷刃憑空松手,那盞提燈穩穩漂浮在他身前。下個瞬間,長發紅衣無風自動,發尾飄散在四周。
殷刃閉上雙眼,眉頭微皺,一個橘瓣大小的翅膀由他心口浮出。繼而周遭血光大盛,殷刃體內炸出無數細密血珠,它們爭先恐後鑽入漆黑的翅膀團,直至那翅膀團表面多了層濃稠血色。
如同包了層紅紗。
“而且那時的血肉,其中是我與識安凶煞的約定,說的是要滅掉佝羅軍復仇。你我間的燈,何必多放條狗進去?”
殷刃面上看著莊重威嚴,嘴裡卻很煞風景地嘰嘰咕咕。周遭血珠還在不停往翅膀團內集聚,原本扁平的翅膀快要被撐作一個球體,布丁般顫悠悠的。
“況且這個復仇之約因緣已了,也不適合這盞燈。”殷刃補充道。
說到這裡,最後一滴血也歸了位。小小的翅膀鼓脹為核桃大小,其上纏繞著詛咒般的凶煞之力,濃稠得像陳年蜜漿。
一說到玄學方面的深奧知識,鍾成說只能凝固在原處。
他眼看著那翅膀團緩緩飄向“因果燈”,它先是吞掉了處理不夠精細的骨質邊緣,又繞著燈外圍蹭了遍,燈身原本陰暗濃鬱的殷紅,頓時變得張揚高調。那顏色比先前更惑人幾分,氣息卻愈發凝實內斂。
隨後,那小翅膀尋到了骨皿上的縫隙,使出吃奶的勁兒鑽了進去。
骨皿中是從惡果上取得的血液,自是被它吸了個一乾二淨——稍微膨脹後,小翅膀剛好填滿了骨皿中所有縫隙,它將指骨燈芯卷在身體中心,舒舒服服地躺平了。
見提燈1.0進化成了2.0,鍾成說伸出期待的手,又被殷刃莊重地扒拉回去。
“只是平平無奇的血肉。”殷刃說,“惡果之強在於血誓。不過燈中已經有了你的骨與發,倒不用再取血——手拿來。”
鍾成說再次伸出期待的手,輕輕擱在殷刃掌心。
“鍾哥,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缺心眼。”殷刃歎息,“這不是普通術法,要是我用你的骨與發詛咒,你保不準會受影響。”
鍾成說:“哦。”
鍾成說:“你剛才冒了很多血,疼嗎?”
隨即,鍾成說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大事:“等等,你現在能用術法?為什麽?”
殷刃恨鐵不成鋼地瞧了鍾成說幾秒,鼻子狠狠噴出一口氣。
如今他只能用血肉術法罷了,可他就是不說,急死這個抓不住重點的家夥。
腦袋裡恨恨想著,殷刃捏著鍾成說的爪子,兩人覆手於燈上。方才鑽進骨皿的小翅膀頓時不安分起來,萬千紅絲繞黑發,自火焰中探出,深深勒住兩人手指。
鋒利的絲線劃傷兩人的手背,不痛,但有血湧出。
鍾成說好奇地瞧著殷刃,絲毫不在意那四處肆虐的血絲。而殷刃垂下眼,專注地看著那跳躍燭火。
不久之前,“每天一蘋果”的願望被殷刃換成“調查‘恐懼’隕落的真相”,如今真相已明。當年自己向鍾成說許的願望,只剩“守護骸谷後人”。
正好一起了結。
“與君相約。”
殷刃深吸一口氣,莊嚴出聲,吟誦中帶著奇異的古韻。火焰中的萬千紅絲隨話語奔湧,一時紅光血絲爬了滿地,場面很是駭人。
平日懶散的殷刃消失了,站在此地的,變成了傳言中的大天師鍾異。
“一願此地河清海晏。”
“二願執此燈者,無傷無病,歲歲平安。”
殷刃身周發絲飄動,周遭血絲狂舞。千年前的血誓,承載了無盡苦痛與刻骨仇恨,殷刃怎麽都沒想到。有這麽一天,他取出血肉,傾盡全力,只為了全心全意的祝福。
“三願……”
殷刃貼近鍾成說的耳畔,咬牙切齒。
“三願我們好好當共犯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再也不用煩彼岸這堆屁事省得上個班還要削骨放血搞得和屠宰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