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屍體上已經什麽思維都不剩了,一片熱鬧與歡笑中,項江徹底咽了氣。
而那圖騰般的屍塊如同逼真蠟像,順著石塔緩緩融化。周圍眾鬼沒來得及散去,便被那血肉海綿吸水般吸食一空。周圍凶煞之力的波動愈發猛烈,石塔上空的烏雲逐漸旋轉,漸漸顯出漩渦的模樣。
黃今背後發毛:“黃粱!”
“噗嘰噗嘰噗嘰!”黃粱瘋狂搖晃眼珠子,面對那具逐漸變形的屍體,它甚至在微微顫抖。
……黃粱到底是純天然邪物,不可能為了人類拚命。看來那玩意兒會變成甲-A級的邪物,黃今咕咚咽了口唾沫。
不到半分鍾,那些血肉終於融合在一起。它表面噴出無數粘稠絲線,漸漸結成一個巨大的繭。其上布滿人臉似的黑紅花紋,美麗又可怖。
項海張開駭人的翅膀,他眷戀地展開雙臂,擁上那個一人高的圓繭。那圓繭像是擁有意識,它的表面化為沼澤質地,逐漸將項海吞沒進去。
黃今咬緊牙關,他在扒拉出所有爆炸符,全數甩到繭子附近。無數爆炸響起,精美的石塔化作碎塊,可那繭子竟然黏著僅剩的石壁,就那樣浮在空中。周圍的煞氣愈發濃厚,天上的烏雲越轉越快,漩渦中垂下數十根半透明“臍帶”,在繭子上方若有若無地飄蕩。
面對此等異象,黃今大氣不敢喘。
逃吧,他盡力過了。天可憐見,他就是個靈匠,鬼知道怎麽給邪物打胎!
他媽的,他的身體怎麽就動不了?!
正如雛鳥啄破蛋殼,喀嚓一聲輕響。
一直蒼白修長的手破開繭子,探了出來。隨後是肩膀、頭顱與身軀。
身體完整的項江與項海並肩浮在半空。
兩人面貌如常人,稱得上英俊,只是膚色比活人青白許多。他們身著一模一樣的古舊長袍,一人紅衣、一人白衣。項海背後的人臉翅膀不見了,倒是兩人衣物上多了許多人臉暗紋,每張臉都因為痛苦與絕望扭曲。
周圍寒風紊亂,枯葉被卷得漫天亂飛。其中一片沾到了項海頭髮上,項江微微側身,將其抓到手中。
輕輕一握,漂亮的黃葉變成了沾滿冰霜的黑灰,自項江手中飛散。
黃今恨不得昏過去。
好消息,看到這兩位,自己沒有當場發瘋,他們還不到凶煞的級別。壞消息,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強悍厲鬼。
他們甚至擁有真正的實體。
黃粱比他更慌,這家夥險些把自己扯成拉絲年糕,拚命朝雙子厲鬼的反方向扭動。要不是顧忌主人的同事情誼,黃今懷疑他會被黃粱撣跳蚤一樣撣飛。
完了。
發現項江不善的目光轉過來,黃今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叫你不立刻逃,叫你衝上去給人添堵。這下要成人家的試刀小怪了,怨誰?
“黃粱,往下水道逃!”他恐慌大叫。
不過他最後一個字剛落地,周圍猛然亮起火光——
橘紅的火焰,將整條步行街圍了個嚴嚴實實。黑壓壓的烏雲幾乎要被火光映亮,翻出幾分暖意來。
不知何時,黃今身邊閃出一個人影。
黃今僵硬地轉過腦袋——
那人周身火龍盤繞,扎起的黑發被冷風吹得晃動不止。扎眼到惹人厭的紅衣,誇張到極致的流蘇耳飾……緊急事態處理部部長,符行川。
一條火龍盤繞住黃今與黃粱,擺出護衛的姿勢。
“畫面是你掐的?乾得不錯。”符行川言簡意賅,“退後,待命。”
黃今還沒來及回應,黃粱便噗地癟了下去。它化身安全軟墊,拖著黃今晃晃悠悠往下飄。途中黃今瞄了眼。緊急事態處理部的人員正在街上忙碌,驅趕遊客撤離。
而黃粱就這麽一路飄回下水道,險些砸到葛聽聽。
黃今喘了半天氣,這才回過神:“葛聽聽,你也上來,咱們隨時可能撤離。”
“情況很糟?”
“難說。”黃今說道,“不過符行川在上頭,逃的機會肯定——什麽東西?!”
兩人頭頂的井口驟然一暗。
伴隨著“呀”的一聲驚叫,有遊客跌了下來。黃今嚇得立馬挪開,讓那人掉在軟綿綿的黃粱上。
黃粱被砸得大噗一聲。
“哎……”那人手忙腳亂地爬起身,理了理亂掉的長發,“黃今,小葛妹妹?”
此人的思維模式挺熟悉,黃今的腦袋緩慢轉動,葛聽聽先一步反應過來:“孫醫生,你怎麽在這?”
黃今這才反應過來。
對了,鍾成說的朋友,之前被卷進過樂先生的校園案。他們之前還一起吃過飯。
他記得她叫孫棲安。
……
彼岸。
“我不同意。”孟懷說,“你們不用浪費時間聯系識安。”
“沈陌在這邊,確實意味著人世有大亂。但眼下這個情況,只要小符小李的腦袋沒被驢踢,都知道大難將至——難道你倆告知了識安情況,會留人在那邊?”
鍾成說:“……”但是鍾家二老還在人世,這種無能為力感讓他不太舒服。
不過他也明白,要對付“愛意”,他和殷刃必定不能分開。
“我知道你掛心父母,你父母就是成楓的父母,我也在意。”孟懷搖頭,“只是我相信識安……也請你們相信他們。你們的卡戎能力不熟練,最好不要節外生枝。”
鍾成說:“我知道了。”
“那麽我們只剩一條路。”殷刃接過話頭,這回他沒有笑。
“是啊。”孟懷勾勾嘴角。
殷刃深吸一口氣:“按照說好的來。焦部長負責後方指揮,孟姐和成楓姐、符天異組成一隊,你們負責對付沈陌、帶領‘孤獨’營救失蹤者。”
“鍾成說和我繞路,直接對戰愛意。戚辛是個不穩定因素,必要時再讓她參戰。”
說罷,他頓了頓。
“……暫定三個小時後行動,擊殺‘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
人打人,神打神。
所以才會有兩個吉祥物!(並不是
第235章 下注
海谷市,東河區新步行街。
符行川立於半空之上,正面對著昔日的後輩——曾被視為“新生代繼任者”的項江。
項江抓緊弟弟的手,面皮動了動:“符……”
符行川顯然不打算與他拉家常。符部長一個抬手,數十條火龍咆哮而出,炮彈般炸向項江。項江吞下未出口的話,臉上浮出個微笑。
項海同樣揮出手,屍體洪流從某個下水道口噴湧而出。在面前集結成盾。烈火撞上腐屍,焦臭味瞬間擴散開來。
“所謂鬼將,不過驅鬼役屍,你不佔優。”項江幽幽說道。
他的身邊,項海收起五指,腥臭的屍體湧動不止。面對曾經的村人屍首,項海臉上帶著一股瘮人的純真,就像面前屍堆是某種玩具似的。
玩夠了,他又張開手指,指向符行川的方向。
“殺。”項海輕聲下令。
項江則雙手掐訣,身周鬼煞湧動,方圓百裡內的邪物聞風而動,通通往這個方向聚集。近處的厲鬼更是沸騰不止,一時間煞氣奔騰,如同天生的烏雲傾斜下地。
萬千邪物撞上符行川的火網,慘叫著燃成火球。狂亂厲鬼則被地上的各個部員壓製,只有少半立在了項江之前。項江表情紋絲不動,那些厲鬼纏繞上項海指揮的屍體,在屍體表面糊了層惡臭水膜。
它們慘叫著,嬉笑著。變形的影子擁抱變形的屍首,一時間,符行川面前像是綻開一朵獨屬於噩夢的人屍之花。
它伸出暗紅的花瓣,直直朝符行川的方向扣過去,只求將目標一口吞下。
符行川的動作自始至終未停。
“十一點方向的紅衣老人屍首。”他的耳機裡,傳來科學崗李教授的指示,“它能讓我看得最清楚,那邊力量最強。”
符行川面不改色,十指夾穩八張八卦符,八隻鬼影朝李念指示的方向洶湧而去。赤紅的鬼煞爆開,那鬼屍混合的屍團被結結實實打了個趔趄。腐敗的碎肉劈裡啪啦往下掉,化作飽含煞氣的屍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