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
這回兩人直接被丟進了電梯。
“……鍾哥,現在我們可以交工作報告了。”殷刃馬馬虎虎拉上襯衫,看了眼手機時間。
鍾成說繼續奮力爬起,臉上終於多出一絲委屈。
……
當晚,平安莊園 4號樓601室,鍾成說的家。
“夜跑?”殷刃抱著一大桶朗姆酒冰淇淋,嘴裡正叼著杓子。
“嗯,每周至少跑三次。”鍾成說換好跑鞋,“我會在十一點前回家。我爸燉了冰糖肘子,我正好順路捎來。”
“替我謝謝叔叔。”殷刃語氣格外真誠。
“要一起跑嗎?”
“不。”鬼王大人爬回沙發,繼續擁抱冰淇淋桶,“你去吧,就讓我獨自發胖。”
他實在懶得動,不過做戲總得做全套。其實就算殷刃吃乾淨海谷市的人,都未必能胖上一斤。
鍾成說沒有再勸,獨自出了門。
只是他的夜跑,稍微有點偏離正常路線。
一個多小時後,鍾成說又站在了那間倉庫前面。
鍾成說擦擦汗水,再次進入地下室。他在架子最上方的箱子裡翻找一番,挑了根雕滿符文的玻璃管,又取出一罐樣本保護劑。
做完準備工作,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袋子。
袋子與玻璃管類似,上面同樣畫滿讓人眼花繚亂的符咒。直到鍾成說打開袋子,裡面的內容物才露出真容。
那是一小撮漆黑的頭髮。
鍾成說將它們封存好,繼而抽出一支筆,在標簽上快速寫下一行字——
【殷刃(),20xx年7月13日】
那撮斷發在樣本保護劑裡安靜地躺著,黑得仿佛深淵之底。
鍾成說仔細端詳片刻,將它放去架子某層的樣本筐裡。慘白的燈光下,無數奇特的標本在玻璃管中浮浮沉沉。
一絲碎肉、一塊牙齒、一片顏色奇特的皮……粗略看去,內容物基本沒有重複。
鍾成說燒掉了裝過頭髮的樣本袋,又將玻璃管仔細理好。他的動作很利索,這一切用時不超過十五分鍾。
然而在要離開的那一刻,鍾成說的腳步有些猶豫。
幾秒的停滯後,他折回架子前,將那份頭髮樣本重新挑了出來。
他靜靜地盯著它看。
良久,鍾成說發出一聲輕歎。他將它移去電腦桌上,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啪的一聲,電燈熄滅。
一切重新沉入黑暗。
第32章 狂囈
7月16日,周五,案發第三天。
“那個標記我看過了。”
盧小河向他們展示分析報告,今天她的T恤上赫然寫著“社身畜地”。
“標記的物理表現類似壓痕,所以小鍾也能用肉眼觀測到。至於成因,多半是異常現象的影響……至於標記本身的含義,識安數據庫裡沒有相關記錄。”
殷刃同樣不認得那個標記。很少見的,他的表情與鍾成說一樣認真——只要不用跟Excel廝殺,盧小河說什麽他都願意聽。
鍾成說話語間帶著不甘:“要是觀測人能再多幾個就好了。盧姐,你的無人機有沒有攝像功能?”
“沒有。”盧小河說,“就算有,識安也不可能讓我用。”
“為什麽?”
“有些觀念還挺重要,作為老員工,我有必要跟你倆強調下。你們兩個知不知道,為什麽後方指揮一定得是科學崗?”
殷刃乖乖搖了搖頭。
千年前,凡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迷信。“科學崗”這類人鳳毛麟角,更別提結成大型組織。對他來說,科學崗每條規矩都是嶄新的。
鍾成說倒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為了盡量保持清醒客觀?”
“對。”盧小河收了笑嘻嘻的樣子,表情嚴肅起來。
“作為後方指揮,我不能接觸常規的視覺、聽覺信息。在我這,它們會被轉化成紅外成像、數據文本或波形。再加上科學崗的先天抗力,這樣才能最大限度阻斷‘未知影響’。”
鍾成說默然。
盧小河之前表現得很輕松。然而在實際狀況中,數據、文本、圖表、圖像會在短時間內大量湧入。要做出準確判斷,後方指揮必須有強大的計算力、集中力、以及非人的反應速度。
這份工作真不是新人能做的。
盧小河還在繼續:“萬一外勤科學崗因為各種原因失去判斷力,後方指揮是最後一道防線。一旦後方指揮也淪陷……”
她沒繼續說,但兩個人都明白。
如果最後防線也崩潰,外勤隊伍凶多吉少。
“總之就是這麽回事。”盧小河拍拍手,“還有小鍾,我聽人說了,你好像一直挺莽哦?”
鍾成說:“呃……”
“這是我要說的第二點。你的指標非常好,但別以為不受異常現象影響,你就是絕對安全的。”
鍾成說雙膝並攏,正襟危坐,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殷刃也很感興趣地劃拉雙腳,乘著轉椅滑近。
盧小河:“這東西原理不好掰扯,我給你們打個比方吧。”
“你們可以把每個人看成電腦,思維模式看作系統。這樣一來,‘非科學崗’和‘科學崗’是兩種類型的系統。能理解嗎?”
鍾成說:“能。”
殷刃:“能……吧。”其實有點艱難,他心虛。
盧小河點點頭:“‘未知現象影響’可以比作一堆數據——對於某部分系統,它相當於電腦病毒,能讓系統損傷或癱瘓;但對於不兼容的系統,它就只是垃圾數據,搞不出多少破壞。”
“當然,每個人看待世界的方式都不一樣,‘兩大類系統’只是粗分,實際情況中,大家受影響的程度不同罷了。”
“可鍾哥的指標是頂級的。”殷刃插嘴。
只要他足夠主動,就沒人能看出他半懂不懂。鬼王大人自信地想。
盧小河揉揉臉,陰惻惻一笑:“確實,小鍾牌電腦完全不會被病毒影響。但要是被棒槌砸爛、被丟進河底、被燒成碎塊……你覺得這台電腦還能開機嗎?”
鍾成說、殷刃:“……”
“聽好,根據識安的記錄。哪怕是異常案件,九成以上都有活人在幕後插手。”
“小鍾的確不會中邪,但他會被中邪的人襲擊,也會被別有用心的惡徒盯上。人害人的記錄數目,可比邪物害人多上千萬倍……我知道他年輕力壯,還挺能打,但要這樣呢?”
盧小河伸出右手,比了個手槍的手勢,“槍口”直指鍾成說眉心。
“呯!”她比口型。
鍾成說配合地後仰:“我死了。”
盧小河:“你看。”
殷刃:“……”這就是童心未泯的年輕人嗎,真有活力。
殷刃岔開話題:“小河姐,你的指標怎麽樣?”
“嗐,勉強算中上吧,很一般的水平。”盧小河撓撓頭,又恢復了活潑的口氣,“我以前還會在大考前燒香求簽,可沒小鍾那種鋼鐵意志。”
“那對你來說,這份工作不是相當麻煩嗎?”殷刃略有些不解。
撇開工作強度不談,盧小河行動不便,遇到危險很難逃跑。她又沒有鍾成說抗力強,被異常影響的可能性並不低。
一個不小心,她會賠上性命。
盧小河非常爽快:“識安工資高,離家近。我很需要錢,非常需要。”
鍾成說:“為什麽?”
“小鍾,這可是隱私哦,不興隨便問的。”盧小河斜了他一眼,“算了,咱們一條船上的,彼此了解也好。”
她視線移回復雜的操作台。
“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理由,我媽病得很重,我想讓她過得好些。因為這個,我也……也有那麽點兒吧,想相信人死後還有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