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成說虛心求教:“可她不是沒受過正統訓練麽?”
“只要天賦及格,再加上刻苦訓練,誰都能成為役屍人。但野生役屍人沒人引導,他們的天賦絕對不可小看。”
殷刃:“那我們該找覃哥當對手……”
符行川笑了笑。
他打了個響指,訓練場的土地一陣隆動。
顫抖的土層上方,煙塵激蕩,泥渣飛濺。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一具三米高的狼骨飛速成型。
鼠骨、鳥骨、蛇骨。無數細骨在空中飛舞。
土腥和屍骨的異味混在一處。它們快速黏合成結實的狼爪,鋒利的獠牙。那拚湊出的巨大頭骨上,無數小型頭骨嵌在一起。那些小小眼眶化作密密麻麻的黑洞,往外溢著極強的屍煞。
狼骨繞著符行川轉了一周,停在他的右手邊,恭順地低下頭。
而在符行川左側,一具人屍在塵土中浮現。
屍體裹著寫滿符咒和鐵鏈的麻布長袍,身上皮肉緊貼骨骼,泛出不正常的暗青。它頭髮稀疏、眼珠乾癟渾濁,指甲長得嚇人。那張變形的嘴巴微微張著,裡面塞了坨暗紅色的物事,不知是布團還是石頭。
比起卑微的“狼骨”,這具屍首只是停在符行川左邊,姿態不卑不亢。
“精通‘馭鬼師’與‘役屍人’的能力,並將其融會貫通,謂之‘鬼將’——我正好是這個職級。”
符行川點了支煙,徐徐噴出一口煙霧。
“今天我隻用役屍人的能力跟你們打。”
人屍十指微張,指甲反射出金屬似的光。巨狼俯下身體,看著隨時都會撲過來。
這還打個屁,殷刃震驚地想。他倆原則上還沒有過戰鬥訓練,自己就算了,鍾成說得被揍到泥裡去。
“桌子那邊有器材,給你們十秒,每人挑一件。十——”
鍾成說:“那具屍體……”
“前同事,生前捐了屍體當教具……五、四、三——”
兩人撲向桌子。
鍾成說挑了防毒面具,而殷刃隨手抓了一把雨傘。
符行川沒有評價。等兩人站定,他叼起煙,再次做了個手勢。
巨狼發出無聲的咆哮,騰空而起,殷刃的雨傘被一腳踩歪。它同時散開肋骨,無數極細的骨頭朝殷刃口鼻鑽去。
殷刃象征性地撲騰兩下,老老實實被狼爪子踩上地面,瘋狂咳嗽。
與此同時,人屍閃到鍾成說身後。
鍾成說動作分毫不亂。他側身一避,手上格擋,順勢去踹屍體膝窩。結果屍體紋絲不動,他只收獲了疼痛的大腳趾。
他這麽一分神,那屍體趁機欺身而上,尖銳的甲尖在鍾成說脖頸上戳出一個凹陷。
只要它想,鍾成說的喉嚨下一刻便能被豁開。
整場戰鬥持續時間不到十秒。
“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
符行川的煙才燒了短短一點。他嘿嘿笑了兩聲,走近躺在泥裡的兩人,自上而下俯視著。
殷刃呸地吐了塊骨頭,目光空茫:“我該直接逃跑。”
符行川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小鍾呢?”
“我選錯了對手。”鍾成說躺著沉思,“就我們選擇的道具來看,我來對付狼骨,殷刃對付人屍,這樣更合適。”
“放屁。”符行川說,“你以為對手是盤菜呢,等你隨便挑?”
他伸出手,依次將兩個人拉起來,那股煙味兒噴了兩人滿臉。
“役屍人的長處各不相同,短處卻很統一。他們擅長操控,但一沒法分神施術,二不能保護本體……行了,給你們兩分鍾討論戰術。東西不用換,再來。”
符行川彈彈煙灰,站回原來的位置。
殷刃實在懶得受這種折磨,鍾成說凝視著袖口的爛泥,似乎也在思考類似的問題。數秒後,兩人幾乎同時向前一步:
“我有個想法……”“我們待會兒……”
“你先說……”“啊不,還是你先來……”
最後還是鍾成說先開了口,正如昨日遊戲時那樣,兩人戰術一拍即合。
兩分鍾飛速過去,狼骨人屍再次襲來。
這回兩人共同行動,殷刃率先撲向人屍。他腳尖一轉,用傘柄卡住屍體脖頸,整個人很沒形象地吊在屍體背後:“鍾哥趕緊!”
鍾成說半秒不敢遲疑。他戴緊防毒面具,朝那巨狼身下一個滑鏟,徑直衝向符行川。
巨狼瞬間回跳,一口咬向鍾成說。同一時間,它周身骨片再次散開,瘋狂撲向殷刃。
而殷刃還像龜殼一樣扒在屍體背後。見骨片再次襲來,他直接把臉一埋,口鼻壓上人屍的麻布衣服。
不就是點屍臭嗎,他忍。
某種意義上,這算不算陰間版的《雙○成行》?鬼王大人苦中作樂。
鍾成說似乎第一次遇到這麽大的敵手。他連滾帶爬,衣料扯破不少,躲得異常狼狽。但那巨狼終究沒按住他,鍾成說成功衝去了符行川面前。
然後他被符行川一個掃腿放倒在地。
“不錯,開竅挺快。”符行川欣慰地評價,“真要與那個女孩戰鬥,只要能近身,你就有相當大的優勢——哦,記得小心刀子或者電擊槍。”
“訓練結束了?”殷刃從人屍背後滑下,滿懷希望地問。
“想什麽呢,這才幾分鍾。”
符行川露出牙齒。
“繼續,練到能搶到我嘴裡的煙為止。”
“你、呃,您不是很忙嗎?”殷刃悲鳴,“我們已經知道思路了,回去自己練就好。”
“跟誰練,空氣嗎?實地戰鬥必須練,往死裡練。今天我剛好休假,我看看……現在才十點,我陪你們到下午四點。”
殷刃齜牙咧嘴,好容易才憋回那句“你管這叫休假?”
“而且。”符行川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完全沒用能力麽,馭鬼師。”
……
下午四點,訓練按時結束。
鍾成說最終搶到了符部長嘴裡的煙。不得不說,這位識安第一鬼將放水如泄洪——自始至終,符行川除了隻使役屍人能力,他甚至隻用了一條腿與鍾成說周旋。
訓練橫跨大半個白天,符行川那雙手僅僅用來點煙、拉人、打響指。
識安修行者的實力,著實不容小覷。
殷刃在樓外水吧癱著,毫不掩飾臉上的疲憊。
有符行川盯著,他被迫用出一點煞氣,盡量自然地扮演“沒帶厲鬼的馭鬼師”。
整個戰鬥過程中,殷刃得時刻注意控制實力,他比反覆挨揍的鍾成說輕松不到哪裡去。鬼王大人滿心酸楚,一口氣連點三份冰淇淋蘇打。
至於他的搭檔……訓練結束後,鍾成說在識安浴室裡整整洗了一個小時。考慮到訓練場的衛生情況,殷刃懷疑他想把自己的皮給搓下來。
等鍾成說洗完,天邊已然染上紅霞。
“我們回去還打遊戲嗎?”殷刃吸光最後一點奶油,可憐巴巴地問。
他真的需要一點休閑治愈。
“沒時間了,飯後我得夜跑。”
殷刃:“……今天的運動量還不夠大?!”
鍾成說肩頸還露著淤青,盡管符行川給他們發了識安特製跌打藥,鍾成說同志怎麽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可是夜跑必須一周三次,今天已經周日了。而且無氧運動和有氧運動不一樣。”鍾成說解釋。
殷刃:“……”
什麽有氧無氧,他隻覺得自己這位搭檔略微有恙。
一般人會對自己這麽狠嗎?不過話說回來,符行川好像對自個兒就挺狠,難道這就是識安的企業文化?
“我知道了,你去吧。”殷刃疲憊喝完最後一口蘇打,“我晚上打算自己出去吃夜宵,先跟你打個招呼。”
“帶好手機,別跑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