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殷刃要買的東西價格並不確定,需要大量備用金確保萬無一失。10萬這個數字,估計是他權衡過鍾成說收入後的要求。
小伍把自己牢牢糊在車後座,瞄了眼殷刃的GPS定位:“拍賣行?這個位置的話有家鬼當鋪……”
“可以開車過去?”
“可以是可以,但是有點不禮……”
他一個“貌”字還沒出口,摩托引擎又發出一陣轟鳴。
小伍:“……”
這得是生死大事吧,他懂了。瞬間腦補“科學崗收到求助信號勇闖鬼當鋪拯救被拍賣的漂亮馭鬼師搭檔”這一搭子戲碼後,小伍的表情逐漸堅毅。
“衝!”小伍點燃符咒。
煙霧翻滾,主街道附近出現一條泥濘的直路。
“那邊!”考慮到這人未必能看到,小伍伸手去指。
鍾成說乾脆地一轉車輪,朝小伍指的方向衝去。識安緊急路線自然不如常規路線好走,按照老手們的話來說,就像去屍體腹腔裡鑽了一遭。然而這位科學崗好似毫無感覺,動作變都沒變一下。
鍾成說這風馳電掣地一衝,甚至衝過了頭。直到小伍大叫著“過了過了”,這人才調轉方向,往回開了一段。
好難,小伍呆滯地想道,他覺得開摩托的保不準不是人,而是聲控魚雷成精。
鍾成說看見門開著,他直接騎車衝進了當鋪內。
“……如果證實與案件有關,識安報銷。如果無關,按照平均貸款利率折算利息,從你工資裡扣。 ”
說這話時,鍾成說摩托還沒下。
小伍緩緩捂住臉。大哥,就算夜行人原則上不會與識安動手,你這也太砸場子了。
而且你搭檔不是全須全尾地站在台下嗎,有什麽可急的?這裡可是鬼市,難道殷刃這個新人敢於拍東西不帶錢?
殷刃一個箭步衝去兩人面前,他啪地握住鍾成說的手:“太好了鍾哥,東西我拍下來了,就等你送錢呢。”
鍾成說緩緩抽出手,掏出一張卡:“你的工資卡,識安剛開了擔保權限,可臨時透支20萬。”
殷刃:“嘿嘿,我以為要拍到十幾萬,其實10萬就拿下啦。僵老板,錢來了!”
還真拍東西不帶錢啊,這人肚子裡是裝了熊心豹子膽嗎?伍嘉義瞠目結舌。
小伍憋了半天:“……牛逼。”
聽到“識安”“案件”等關鍵詞,老僵也不慌。
它在眾目睽睽之下跳到三人面前,語氣不緊不慢:“25萬。”
殷刃:“等等,剛才不是說好了10萬?”
老僵哈哈一笑:“你名義上是夜行人,那就10萬。既然亮出了識安名號,還壞了我這車不入門的規矩,那得是另外的價格。”
原本見殷刃一副邪物似的樣貌,又輕描淡寫地化解了危機,老僵有意結交。可“識安”的印記一打,它什麽想法都不剩了。
識安與夜行人的關系很微妙。
識安不乏能人異士,有時仍需要讓夜行人出力出情報。夜行人那邊不愛被識安管,但也不想把關系鬧太僵。
時間久了,兩方開始遵循同一道潛規則——只要夜行人不涉及犯罪活動,識安這邊往往睜隻眼閉隻眼,任由他們與警方對決。
其中的基本,便是在“非必要”的時候,不把正式身份搬到明面上。
伍嘉義這種出身夜行人的還好說,殷刃和鍾成說兩個“外人”這麽乾,無異於當眾拂它面子。要在夜行人這個叢林似的組織混,“面子”有時比錢重要得多。
伍嘉義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小伍唉聲歎氣地仰頭,看向戲院的天花板。
“承惠25萬。對了,我這確實可以刷卡。”老僵操著一把好嗓子,從胸腔裡扒拉出來一個POS機。
鍾成說的動作緩緩凝固,殷刃拿著銀行卡的手微微顫抖。
殷刃原本最壞的猜想,也不過是與小孟婆競價到18萬上下。哪怕算上賭氣的成分,那把椅子也就值那麽多錢。
現在可好,工資卡透支20萬,還要搭上他絕大部分的存款。要是識安不報這筆帳,他就要與深夜的麻辣小龍蝦告別,改吃便宜的土豆鍋巴了。
雖然貸款也不是不行,但貸款吃飯總覺得有點肉痛。
老僵無視殷刃臉上的痛苦與糾結,它骷髏似的臉動了動:“既然是識安的人,那就爽快點,立刻付款吧。”
殷刃幾乎是嗚咽著給了錢。
“好嘞,謝謝惠顧。”老僵把POS機塞回胸腔,又敲敲扇子,“抵押物還你,我這說話算話。”
殷刃:“等——”
他還沒來得及阻止,那兩隻老鼠就抬著人頭跑了回來。它們將系著紅綢的人頭丟去殷刃懷裡,嗖地鑽回台底。
老僵意味深長地笑道:“您可拿好咯。這東西新鮮,賣給對路的靈匠,能值個三四萬呢……哎喲我這嘴,忘了忘了,你們識安可不乾這事。”
老東西,故意的是吧?看著懷裡的猙獰人頭,殷刃陷入沉默。
此刻他一身黑襯衫,長發松松束著,赭紅眼眸在燈光下泛出紅光。昏黃照明下,那張臉漂亮得有些妖異,配上此人懷裡系著紅綢、死不瞑目的人頭,殷刃怎麽看都不像個正派人士。
鍾成說、伍嘉義:“……”
殷刃可憐巴巴地咽了口唾沫:“我可以解釋——”
他好怕熱心市民小鍾同志當場報警。
好在有識安在前,鍾成說點點頭:“那就去公司解釋。”
隨即他目光轉去老僵。可能是那眼神過於火熱,老僵被盯得骨頭一收:“看啥啊後生?”
“我可以摸摸您嗎?”鍾成說嚴肅道。
老僵:“……不可以,我是《識安邪物管理條例》裡定義的一級瀕危邪物。”
要不是外面到處都是科學崗,它也不至於三百年不敢出鬼市!有實體邪物就這點不好,很容易被人拉去搞研究。
“而且你們活人還有個侮辱屍體罪,我客觀上算是人類屍體。”老僵怕不保險,趕緊又補了一句。
鍾成說失望地收回視線,他的目光輕飄飄地掃過死人頭,轉去殷刃臉上:“你買的東西呢?我們盡快送去公司鑒定。”
伍嘉義瘋狂撓頭,他在意那個人頭都要在意瘋了——正兒八經死人了啊,你們兩個新人一點都不怕的嗎?!
“行,人也找到了,我回家睡覺。”他失魂落魄地拿下頭盔,扣到殷刃頭上,“我帶你們出去,你倆自己去公司吧,老僵,抱歉哈……新人不懂事……”
老僵深沉地點點頭,他雙手護住胸口,讓一群老鼠把打包好的椅子搬到門口。
……
等到識安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三點。
識安園區門口,盧小河打著哈欠迎接兩人。看見兩人一手椅子一手人頭,她的哈欠變成了劇烈咳嗽。
“小伍說你們拉了個人頭過來。”她指著黑塑料袋裡的人頭,食指微微顫抖,“還真是人頭啊?!”
“可能是犯罪證據。”“絕對是意外事故。”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和新鮮人腦袋相比,那個古怪的椅子都沒那麽顯眼了。
帶著疑似活物與疑似屍體,三人暫時不能進入辦公區域。幾分鍾後,有專門人員將頭顱和凳子收走。椅子被拉去鑒定部門的同時,殷刃幾乎是立刻被叫去“非科學事故處理部”問話。
盧小河一搖三晃地踏入辦公室,腳步格外沉重。
“我捋捋。”她苦悶地說,“你說殷刃發現可能的案件線索,需要大筆資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不是買情報嗎?”
她是真沒想到會收獲一把椅子和一個人頭。
鍾成說整了整睡衣衣領:“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還幫他?!”
鍾成說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兒:“……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