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今張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還是你覺得,我們這種‘小角色’不配去幫助很強的殷刃?黃今,到底是誰自以為看破紅塵?”
盧小河喝了口熱水,興致盎然地看著兩人。
“我不懂你經歷過什麽,我也確實沒見過世面。但屍籠那個時候我就想說了,你總是居高臨下評判,嘴上巴拉巴拉說一堆難聽話,然後光明正大冷眼旁觀!能看到人的想法,就那麽了不起嗎?”
“殷刃向我們求助,那我就去幫忙。殷刃難過,那我們作為隊友就要想辦法。你為什麽一定要把簡單的事情搞那麽複雜?”
黃今的表情突然變了。
他猛地站起身,奪門而出。
葛聽聽:“?!”
她僵硬地轉過頭:“小河姐姐,他不會跑出去哭了吧。”
AI話音剛落,識安微信群裡突然冒出兩條消息。
【萬兩:清心咒的製作,我有了新思路。一味壓抑也許不算“強”,我該用更單純的方式處理……堵不如疏。】
【萬兩:@耳朵人我剛才說的是有點不妥,我再想想。】
【耳朵人:這是道歉対吧,前輩原諒你了。】
【萬兩:……[再見]】
接著他沒有再回話。
葛聽聽擺弄了會兒手機:“小河姐姐,我先睡了,明天要早起。”
“去吧。”盧小河說。
兩位晚輩安靜了下來,盧小河伸了個懶腰,決定洗把臉。只是她剛站起來,一點異樣突然鑽進了她的腦海——
黃今看得到人的思維。她看過白永紀案的案情報告,黃今連符行川的思路都看得到——哪怕符部長可以通過快速思考隱藏敏感信息,但有沒有惡意這種簡單態度,絕対逃不過黃今的眼睛。
他為什麽會対殷刃提防成這樣?
盧小河沉思幾秒,坐到了滿牆機械前。她登錄自己權限拓展過的帳號,開始在員工資料庫裡查詢殷刃的身份詳情——要是殷刃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修行者,識安肯定會補充後續資料。哪怕那些資料不會対自己開放,以盧小河現在的權限,至少也能看到索引。
她逐層打開識安迷宮般的關聯項,迅速記下每一條任務補充數據的記錄時間。
沒有。
關於殷刃的身份,識安系統裡什麽都沒有。
盧小河的動作停住了,屏幕的熒光倒映在她的眼眸裡,那雙眼睛一眨不眨。
不說殷刃是哪位來路不明的大佬,哪怕殷刃是沉沒會頭領的親爹,識安都會如實錄入系統。
……為什麽,什麽都沒有?
這麽一想,符家的屍籠,符家人只不過是可以啟動。真正構建內部空間術法的,是符無涯這位古老的卡戎。
殷刃卻要符天異保持屍籠運轉,試圖分析空間術法。
空間術法,是想學就能學的嗎?如果不是,殷刃為什麽會有和卡戎接近的能力?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得出結論,另一陣提示音響了起來。
鍾成說的倉鼠裝置破解進度,終於到了100%。
盧小河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她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往胳膊底下一夾,穿著拖鞋奔向夜色。
十五分鍾前,廢樓。
殷刃又一次被迫合上間隙。
空間本身太過堅固,他就像一隻妄想撬動山峰的螻蟻。就算他能借鑒符無涯的法術,就符天異目前提供的那點屍籠啟動時間,還不足以支持他徹底解析空間法術。
但他就算不得其法,也不想就此停下歇息。
他就像一個憤怒的囚徒,一次次撞上堅固的牢門。
總會有用,他想。至少夜晚這八九個小時,他興許能將這扇門撞得更松一點,再松一點,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強。
空間撕裂又閉合的刺耳響聲,血肉爆炸又生出的黏膩音色,總好過四下無人的寂靜。
嚓啦!
間隙被第無數次撕開,這次它張開的比先前久了半秒。
那道間隙內,並沒有直通另一個世界的路。相反,內裡一片灰黑,隱隱透出無數巨大半透明空腔,像是被放大無數倍的石榴。
每個空腔都模模糊糊,內裡透出不同的景色殘影。那些殘影不住扭曲,互相擠壓,透出的色彩混做一團。它們互不相容,共同構成一隻晦暗的複眼,看著讓人反胃。
未成熟的間隙,彼端是和人世相近,但絕対無人的怪異空間。
誰都不知道成熟的間隙會通向哪裡,誤入者無人生還。
此時此刻,殷刃只有這道即將衰亡的間隙。它比未長成的間隙還要“淺”,那無數團色彩,像極了無數道未敞開的“通路”。而彼岸,或許早已在更深、更不可碰觸的地方。
就算能夠拓開一條路,要把仇先生引到哪裡去呢?
血肉爆破的劇痛裡,殷刃麻木地想道。
要是仇先生的肉體和戚辛一樣,損毀傷不及根本,他又要怎麽做呢?得想好最壞的情況才行,他要選個人跡罕至的戰場……
不遠處,盧小河的設備突然發出一串悅耳的滴滴聲。
是鍾成說的倉鼠設備破解!
殷刃瞬間止住思考,手忙腳亂地跑到盧小河的設備前。可惜設備太過複雜,他手指著急地摸索,不知道該怎麽啟動。他想亂按一通,又唯恐自己哪裡操作不當,破壞了來之不易的數據。
好在不到三分鍾,蓬頭垢面的盧小河抓著電腦衝了進來。
“起開!”她用科學崗特有的氣勢大喊,炮彈般衝去屏幕前,手指幾乎按出殘影。
無數晦澀難懂的數據瞬間彈了滿屏,盧小河眼珠快速運動,屏幕一片片朝下滑。殷刃緊張地盯著盧小河的表情,一時間手足無措。
盧小河的表情先是興奮,漸漸轉為疑惑,最後,它們共同沉澱成了“憂慮”。
殷刃飽含希望的紅眸跟著黯淡下來,他一聲不吭。
“……定位結果確實出來了。”盧小河乾咳兩聲,“但坐標很奇怪……我算了好幾遍,那都是世界上不該存在的坐標,總會多一個修正參數……対不起,這樣的解釋很難懂吧?”
她思索了一陣。
“簡單來說,如果鍾成說的算法沒出錯,那個倉鼠吊墜在一個不存在於人世的空間裡。”
“鍾成說的算法不會出錯。”
殷刃答得十分篤定。
“在這件東西上,他的算法尤其不會出錯。”
等等。
不存於世的空間。
彼岸是不存於世的空間。根據識安的資料,死物斷然無法進入彼岸。也就是說,倉鼠吊墜在一個介於“此世”與“彼岸”的地方。
既不存於世,又不算真正的彼岸……比方說,未成熟,或者已衰敗的間隙之中。
殷刃目光灼灼地盯住已經閉合的巨大間隙。他的目光透過那絲黑暗,看向它被掰開的一瞬,露出的無數模糊殘像。
“很好。”
他說。
“我知道我們的戰場該在哪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惹!!!
下章開打——!
第144章 絕境
時間回到這一日的早晨。
地下某處,鍾成說攥緊了人類守衛的前襟。
僵屍守衛倒在一邊,愛莫能助地瞧著。鍾成說不會用術法,但用指甲刮壞屍符這種事情,閻王大人駕輕就熟。
運動節點和出聲節點被破壞,僵屍守衛頓時化身一個不太別致的人形架,被鍾成說橫放在牆角。
被揪住領子的人類守衛眼珠亂轉。鍾成說對他心裡的小九九毫不在意,他收緊十指,又問了一遍:“屍體的隨身物品都存放在哪?”
死人總是很討厭自己的東西被拿走,這條真理放之四海皆準。
人類守衛閉緊嘴巴,他已經放棄了逃跑,眼睛時不時看向門扉,期待有人發現壞掉的燈——
這個不知道是啥玩意兒的東西隻用了物理攻擊,沉沒會人多就是力量!
盡管這東西的手冰涼到讓他不安。
鍾成說問完問題後,凝固般停在原地,靜靜等待了三十秒。第三十秒剛過去,他伸出另一隻手,開始解人類守衛的製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