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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人惡煞》第219章
  “鍾異”對他們來說,就和隔壁半球土著供奉的“巴拉卡拉巴自然之神”一樣,只是個文化詞條,沒半點信仰坍塌的衝擊力。
  符行川想到之前在鍾異神像前的虔誠進香,整個人都不太好。
  他心梗。
  “綜合你的說法,鍾異是那個身穿紅衣的邪物,而殷刃極有可能是鍾異本人。”
  李念無視搭檔扭曲的面孔:“剛來識安時,殷刃的語氣有鞏朝古語的特點。而那一晚的煞氣震動,如果是由封印六煞的鍾異本人引發,那樣誇張的數值也說得過去……你我觀測食堂時的異常,也是那小子在戲弄我們。”
  李教授擰緊保溫杯,臉上波瀾不驚。
  “我研究過鍾異相關的文獻材料,假設這個推斷屬實,很多矛盾點都能夠得到解釋。”
  “你說殷刃與戚辛戰鬥時,身披紅布,上面綴滿封印靈器。而鍾異的記錄裡有‘獨行在外,神出鬼沒’的記載。”
  “這麽多民間野史,其中並沒有類似‘偶遇邪物,被鍾異當面所救’的故事。這可是古代遇奇人的經典套路,大天師鍾異卻沒有。”
  符行川面色蒼白,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水:“你是想說……”
  “無論鍾異是人是鬼,他身邊應當有非常濃重的煞氣,乃至於凶煞之力汙染。他以靈器自我封印,遠離人群,這才鮮少與人接觸。”
  “不過,遠遠看到他的人應當也有。沉沒會肯耗人命,絕對有見到他的方法。”
  李念說著,手上用平板電腦調出幾張圖來。
  那是非常古舊的祠堂壁畫,上面畫著身穿紅布衣的高大青年,五官模糊,紅衣上綴滿甲片似的東西。還有一張乾脆畫了赤紅披風,而鍾異臉戴面具,以披風裹身,只露出一部分胸口金甲。
  兩張畫裡的鍾異沒有那麽虎背熊腰,體型更接近於常人。
  “這是最早的鍾異畫像,‘神畫’這類東西,後來者往往會以印象補全前者的疏漏,最終改出面目全非的模樣。”
  李念動動手指,無數鍾異畫像按時間唰地排好。
  符行川眼看那個面目模糊、青年身形的紅色身影,變為頭戴頭盔、穿著紅布輕甲的精壯漢子,隨著時代前進,畫師的畫技逐漸高超。
  粗糙紅布甲變成了綴有紅線的精金甲,頭盔消失,露出豹頭環眼的猛將樣貌。
  恍惚間,符行川似乎看到了“某種東西”在進化異變。
  ……但只有猜想是不夠的。
  說不定再查查,是殷刃故弄玄虛呢!
  不然他要怎麽接受那位傳說級的人物……那位傳說級的邪物……
  想到殷刃癱在水吧吸蘇打的模樣,他實在想不出這麽個玩意兒怎麽封印六煞。
  痛定思痛,符行川決定回家尋找“人證”,李念剛好隨著郝文策二探更升鎮,去調查那個“身份不明”的仿製品。
  當下,符行川一步步朝下走,地勢越低,他周身的壁畫雕像越古老。與當初在識安不同,這回他體驗了一把“返璞歸真”。
  金甲化作布衣,九環大刀融為半長兵刃。霸氣十足的臉孔漸漸模糊,混入了古怪面具的花紋之中。
  喀噠。
  符行川的腳觸到了濕潤的青石板。
  祠堂是在鞏朝覆滅後建立的,但還保留著那個時代典型的建築風格。它形態近塔,裝飾盡是些石材,雕刻簡單大氣。整座塔呈現石頭本身的青灰,只有兩扇大門被漆成暗紅。
  ……要是塔外面沒有天線和空調外機,它幾乎是神聖肅穆的。
  符行川右手握緊青柳枝,咬破左手手指,用血在石門上畫了個繁複法陣。
  隆隆聲中,巨大的石門緩緩移開。
  “符行川?”
  一個古老沙啞的聲音從門後響起。
  符行川禮貌地低下頭:“老祖宗。”
  符家先祖之一,九百年前的化吉司司長,符無涯。
  按照現今的分類,這位稱得上是九百年前的強大“卡戎”。然而他的結局,大概和焦蓮焦部長相差無幾。
  符行川抬起頭。
  他面前沒有人,只有一棵直通塔頂的柳樹。
  那柳樹枝條碧綠,枝乾卻柔軟地糾結在一起,如同章魚觸手。碧綠枝條上的並非柔軟柳葉,而是一根根血管粗細的毛發。
  樹乾表皮意外光滑,凸出手指粗的柔軟青筋,直衝符行川的那一面,依稀能看到一張人臉——
  那人五官大小不一,扭曲變形,散落在樹乾四處。樹上一隻眼大如人頭,黑眼珠不自然地大,另一隻卻比普通人眼還要小一半,只能勉強算作“臉”。
  “真是行川,都這麽大了。”那張手臂長的人嘴張開,清晰地吐出字來,“你來做什麽?”
  “問您‘鍾異’的事。”
  符行川並未與那隻巨眼對視——那隻巨眼漆黑無光,看著讓人心悸不安。
  “啊?”
  符無涯眨眨眼,毫不掩飾語氣裡的意外。
  “我在前幾天,發現了疑似‘鍾異’的邪物。”符行川恭恭敬敬地繼續,“那邪物能完美偽裝成人,戰鬥時紅布覆身,身上綴滿無數封印靈器,腳腕上戴著鈴鐺。他乘坐黃粱,能叫邪物俯首,力量深不可測。”
  他決定省略那些讓人破滅的部分。
  符無涯:“……”
  符無涯:“乖孫,我掌管九百年前的化吉司,鍾大天師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換了你,你知道百年前識安的情況嗎?”
  符行川:“我以為您至少會有了解……”
  “我們當年很忙,沒時間詳查傳說。”符無涯用那張變形的臉感慨,“我只能告訴你一點——我那個時候,化吉司裡除了《辟邪志異》,沒有任何相關鍾異的記錄。要是有人刻意更改記錄,絕對是在我這一代前。”
  說到這,符無涯的語氣嚴肅起來。
  “符家有祖訓傳下,我等不可對鍾大天師不敬。無論邪物也好、人也罷,若能驗證,你需予其十二萬分的敬重。若是那邪物頂著鍾天師的名號亂來,你務必將其除去。”
  “是。”
  “不過你既然要深入調查此事……行川,有些事情難得糊塗,不需深究時,切莫深究。”
  “有些不自然之處,既然變成‘習以為常’,自然有它的道理。想探尋的太多,小心變成我這副模樣。”
  符無涯緩聲繼續,變形的眸子轉來轉去。
  “比如?”符行川到底沒憋住。
  “那本《辟邪志異》,你五歲就能倒背如流。那你可曾想過其中的不自然之處?”
  符無涯一大一小兩隻眼同時彎起,散亂的五官扭成一團,顯得格外可怖。
  “無論是多麽弱小、多麽稀少的邪物,一經發現,都能單獨佔一條記錄。哪怕邪物種類不可勝數,化吉司依然會給它們認真計數分類。”
  “六大凶煞,無論強弱、能力、形態都相差巨大,只有再籠統不過的些微共性……可是它們統統被歸為‘凶煞’,並未單獨分類。”
  “‘人’留下的記錄,不可盡信。”
  那“人樹”呵呵笑著,聲音發寒。
  “人是會騙人的,符行川。”
  塔內開足了空調,可符行川的後背被冷汗浸透了。
  紅衣人駕馭萬千邪物,更升鎮的仿製品同樣如是。無論怎麽看,號令萬鬼的都該是這類“特殊邪物”。
  那麽是誰將統帥百鬼的“鬼王”稱號挪給凶煞的?
  “鍾異”此人,背後必有隱情。
  “你要實在沒頭緒,我倒有個解法。不如我來卜一卦,看看你的壽數。”
  見符行川似有所悟,符無涯抖抖枝條。
  符行川知道老祖宗的潛台詞。
  “鍾異”帶著萬千謎團,再次現世。如果他的背後攜有巨大陰謀,自己的剩余陽壽,可以作為某種側面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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