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嘰噗嘰噗嘰……噗嘰噗嘰!”
“你一直很懶,他們以為你神智未開,所以在你面前談論了一些事?”
“噗嘰噗嘰噗嘰噗嘰——”黃粱加快語速,飛快地敘述。
“他們記錄那些人的力量變化,找到與我情況相似的,人為加重汙染……情況相似?你是說,廣為人知、被人崇敬、嚴重汙染,可以誕生‘活著的邪物’?”
仔細想來,“廣為人知”、“死亡慘烈”是厲鬼的誕生條件。
而“嚴重汙染”,會導致活人失去正常生物的特質,變得更像邪物,也更容易被玄學相關的事物影響。
只是“像”,並非“是”。
也就是說,他與仿冒品作為“特定的邪物”誕生,本質上源於“廣為人知”、“被人崇敬”……
“死亡慘烈”造就怨氣橫生的厲鬼,“被人崇敬”又會造就什麽?
殷刃還活著的時候,始終與人類社會隔絕。除了被汙染本身的巨大痛苦,他並沒有受到其他影響。世人們對他的敬畏、期待與寄托,殷刃一無所知,也完全不感興趣。
他只是喜歡熱鬧,對於人世,他並沒有太強的責任心。
但生活在這裡的人……那位背負了數千人的寄托,同樣作為“活著的邪物”誕生的人,又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無數問題與知識在腦中翻湧,恍惚之間,曾經的大天師意識到了什麽。
“這下事情有意思了。”殷刃拍拍屁股下面的黃粱,“你趕快點,小心某人捅了馬蜂窩。”
“噗嘰?”
“鍾成說。”紅布之下,殷刃喃喃道,“要是你找到人了,可千萬別刺激那家夥……”
“我們這種玩意兒,萬一失控,可能會變成‘凶煞’。”
作者有話要說:
排完版,我來了!!!
誰能想到排了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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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字數8700,幾個小可愛覺得不算“萬更”,我明天會努力加點字數。
開始祈禱領導不要瘋狂開會(……
第104章 臨終
列車窗外只有霧。
鍾成說端正地坐在車輛座位正中,老人似的邪物半坐半倚,離他的距離不到一臂。兩人背後的窗戶仿佛一張灰色反光板。
“反光板”四周,一張張黃符無風自動,朝上翹起。畫有符咒那面被蓋在紙面後,車廂廂壁變成了不那麽瘮人的純粹明黃。
鍾成說抽抽鼻子,腳尖撥開礙事的鋼管。在這節車廂待久了,那股惡臭沒有剛聞到時那樣刺鼻。
他簡單地包扎了傷口,又從口袋裡拿出眼鏡,小心戴上。
“更升……更升……”邪物還在呢喃。它淚流不止,渾濁的眼眸看向虛空中的一個點。
鍾成說從取樣包裡拿出鋼筆,筆尾一旋,隱藏的注射器探出頭。只聽嗤的一聲輕響,鎮定劑被打入邪物的脖頸。
既然是“活著的邪物”,必定還具有生物的性質。
果然,老人邪物原地晃動片刻。幾秒後,他裹緊毯子,臉上現出另一種迷茫神色。
“啊……我……為什麽……”
他蜷縮身體,目光從滿地鎮民和僵屍間走了一圈,最終停在自己畸變的身體上。老人張開嘴,衝著地面使勁嘔吐。
可他隻嘔出了些透明黏液。
“你……是誰……?”
乾嘔幾分鍾,那老人迷迷糊糊地發問。
“官方工作人員。”鍾成說亮了下沾滿血漬的識安工卡,“我是來處理你的。”
老人滿是皺紋和淚痕的臉上,愕然很快化為濃重的悲哀。幾秒過去,他的神色又恍惚起來。
“說說來龍去脈。”鍾成說掏出自己做記錄用的硬皮小本,拇指刮動惡果刀刃。
老人呵嘍呵嘍地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時,他的語氣有種古怪的撕裂感,如同夢囈。
“二十八年前,我該死掉了……當初礦山傾塌,我就在山上。”
“血紅色的天,黑色漩渦。有什麽砸到我身上……”
鍾成說翻開本子,認真地做著記錄和分析。
惡果被他墊在書頁之上,細瘦的中性筆翻入鍾成說指間。一手漂亮的字行雲流水般滑入紙面,言簡意賅地記錄起事件始末。
神降現世,煞氣紊亂。
濃厚的凶煞之力從天而降,如同看不見的冰雹。蟻穴中殘留的邪物們受到刺激,引發礦山傾塌。
那是一切噩夢的開始。
當年邪物先生——老鎮長不巧在山上,滾落的山石險些將他碾成兩截。瀕死之際,有什麽冰冷至極的東西砸入他的內髒,那股冰冷迅速蔓延,他瞬間昏迷過去。
等老鎮長醒來,本應致命的傷勢輕了許多。
但作為代價,他全身開始出現絞肉似的劇痛。疼痛像是無數烙紅的針猛戳骨縫,晝夜不息。
老鎮長隻當是重傷後遺症。他不停給自己開鎮痛劑,繼續兢兢業業地工作。
他身上出現了許多異變。
比如他只需要攝入很少的食物,比如他不需要正常的睡眠。但他心底卻出現了一股莫名的饑餓感,饑餓與劇痛瘋狂折磨著他,現實也急轉直下。
“說得好好的,現在人家合同說不簽就不簽了,不是說還能采好些年嗎?”
“我家底都押去貸款了,你不見天上報紙嗎,上頭那幫人肯定重視你,你想點辦法!”
“突然不出礦了,俺們怎辦啊?”
……
“更升鎮不會就這麽完了吧?”
“哪會這麽容易!對吧鎮長?”
最開始,所有人都是樂觀的。
礦山富了一鎮子的人,各家各戶都有點余糧。鎮民們堅信,當災難過去,悲傷淡化,礦山總能繼續開發,昔日的繁榮必定會回歸。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恐慌漸漸蔓延。
人們找不到新的礦藏,投資者們人走茶涼。企業撤出,工廠倒閉,店鋪成片倒下。鎮民們只能撿起體力活勉強糊口,要麽坐吃山空。那些報道上的繁榮和幸福,如同炸掉前一秒的肥皂泡。
環狀線日複一日循環往複,與過去別無二致。它的隆隆聲中承載了無數驕傲,如今僅剩無邊心酸。
人們無法離開這裡。
他們祖祖輩輩生於此、長於此,和那些拂袖離去的“外人”不同。除了這裡,他們沒有可以回去的“家”。
人們再次將目光轉向老鎮長,這位曾經把山鎮帶上巔峰的人。
“想想辦法……”
“這樣下去不是個事……”
“鎮長叔叔,你能不能把這裡變回去呀?”
鎮民們沒日沒夜地找上門來,徒勞地祈求。
誰都不想點破事實,每個人都知道這個鎮子的結局——就像得了絕症的病人,一面期待奇跡,一面深知奇跡不會發生。
開采後的山醜陋無比,談不上自然景觀。被破壞的耕地長不出莊稼,更養不出特產。建好的樓盤租不出去,拆除又要一大筆費用。
可是將它們拆掉,也沒有其他東西能填補。
塗料剝落,金屬鏽蝕。電和水的供應日漸緊缺,荒蕪的城市就在這片沉默中,腐爛般衰敗著。
回不去了。
年末到來,更升鎮終於迎來了新的訪客——衡量了更升鎮的狀況後,相關項目人員帶來了補償協議。
他們要求鎮民們離開此地,集體搬遷至山下的大型城鎮。礦山的爛攤子,由公家負責生態恢復與複墾。
而這個過程,需要很久很久,久到一代老人死在他鄉。
大雪紛飛之中,另一隻靴子落了地。
補償款不多不少,換做發達前的更升村,八成會敲鑼打鼓答應。但換成現在的更升鎮,鎮民表現出的卻是困惑與絕望。
就這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