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是這樣。

　　宿舍與舍友也是這樣。

　　一切肉眼能夠看見的選擇，全部都是人為精心挑選之後，才被送到他眼前的！

　　“這三個副本我都不想進。”簡雲台暗暗攥拳，問：“我還能選其他的嗎？”

　　梁燕：“不能，只能是這三個。”

　　“…………”

　　簡雲台：“我要繼續休假。”

　　梁燕陷入沉默。

　　她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一個怪圈當中，眼前發生的一切，曾經她都經歷過。

　　當時和現在簡直是一模一樣，她將三個副本放到林福雪的眼前。

　　不管梁燕如何勸，林福雪翻來覆去都是同一句話，“我要進鮫人淚。”

　　如果梁燕不同意。

　　那麽林福雪就會說：“我要休假。”

　　後來林福雪反抗了聯盟所有的安排，在世人震驚的議論中悍然退役。

　　有一個林福雪已經夠了，梁燕不想看見簡雲台也落得個淒慘無比的下場，索性直接把話往絕了說。

　　“休假可以，你這個月休的假其實是去年的假。想繼續休假的話，那麽今年的假期都會休完，即便之後的副本受了重傷，傷口還沒有來得及被靈祟治好，你也不得不在重傷狀態下繼續進副本，這樣也可以？”

　　簡雲台聲音平淡說：“可以。”

　　一拳直接打到了軟棉花上面，梁燕氣不打一處來，像是看見一個誤入歧途不知悔改的孩子一般，她‘唰’得一下子站起身，說：“好！那我去申報，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後悔！”

　　魚星草曬好了被子，回來的時候有些茫然，問：“你們怎麽吵起來了？”

　　“……”

　　“……”

　　梁燕緩和神態，說：“再休一個月，你今年的假期就用完了。下個月必須進副本，三個副本我給你放在桌上了，你沒事自己看看，在銷假日之前跟我說要進哪一個。”

　　說完，她直接轉身，開門時遲疑回頭看了一眼，開口：“你粉絲一直在微博艾特你，讓你看看徐晴晴的直播回放。”

　　“為什麽？”簡雲台猛地抬頭。

　　方才說有關新副本和新室友的時候，簡雲台一直意興闌珊，語氣平平淡淡。這時候卻突然雙眸亮起，定定看了過來。

　　梁燕呼吸一滯，無奈說：“和副本主線應該沒有什麽關系，就算你看了，也解不了心裡的謎團。就算解了謎團，你也進不了那個副本，所以不要用這樣充滿希望的眼神看著我，我會覺得心裡很難受。她們讓你看徐晴晴的直播回放，好像是因為九重瀾。”

　　說罷，她不忍心再看簡雲台，直接一口氣衝出了別墅。

　　林福雪當年在巔峰時退役，這已經快要變成梁燕的陰影了。

　　結果好巧不巧。

　　簡雲台好像會變成她下一個陰影。

　　梁燕哆哆嗦嗦點了根煙。

　　心道自己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別墅裡。

　　魚星草像是個勤勞的河蚌姑娘，把胖子房間打掃了一番，又把客廳裡橫七豎八倒著的家具重新扶正，規整靠在牆側。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粉絲的私信已經塞滿了他的微博後台。

　　點開一看，都在問簡雲台怎麽樣了。

　　簡雲台消失了一個月，但網上的輿論愈演愈烈，大家似乎都還放不下。

　　“魚奶媽你記得讓簡大膽去看一下徐晴晴的直播回放5555555……簡大膽當時都快要死了，是九重瀾喂血，硬生生把他救了回來。”

　　“雖然不知道九重瀾的血為什麽能救簡大膽，但他如果不知道這件事，真的會很意難平，求求你一定要轉告他啊啊啊啊啊！”

　　客廳已經差不多打掃完畢，最後只剩下簡雲台坐著的沙發還在客廳中間，魚星草左看右看，實在找不到事情做了。

　　最後只能在臨走以前，無奈拍了拍簡雲台的肩膀，說：“接受現實吧。”

　　“……”

　　“我的家人死在白河城恐怖襲擊裡時，我也接受不了現實。其實我到現在還走不出來，但那又能怎麽辦呢？”

　　“生活還要繼續。”

　　“他們已經不可能回到我們身邊了。”

　　砰——

　　一聲巨響，大門被狂風帶上，拍出一聲震天的響動，轟到窗戶玻璃都在震。

　　簡雲台孤身坐在沙發上，影子被窗外的斜陽拉得很長、很長。

　　垂眸看著面前的三張紙。

　　從左到右這一張張白紙黑字，簡雲台看在眼裡，心裡卻隻掀起一陣劇烈的惡心感。

　　不服，且不甘心。

　　更多的則是對聯盟的怨氣。

　　從前他一直無條件服從聯盟的安排，並且生活條件確實也在逐步好轉起來。他是從孤兒院走出來，又在賤民區掙扎求生。

　　這個時候聯盟向他拋出了橄欖枝，他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依靠，有了第二個家。

　　他也確實把這裡當成家。

　　因此不管聯盟安排的副本怎樣艱難，簡雲台從來都不會多說一句話。聯盟希望他盡快成長起來，總是將他陷入險地，甚至讓身為神祟的他去副本裡直面神龕。

　　簡雲台依然沒有一句怨言。

　　可是現在，他環顧四周，隻覺得別墅又空又大，森森寒氣從牆縫裡瘋狂往外湧。那些濃鬱的黑氣瞬間就能抽離所有的溫度，而後像是蟒蛇般，發瘋一樣纏住他。

　　將他最後的一絲體溫也帶走。

　　簡雲台覺得很冷。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的觀點都是錯的，大錯特錯！

　　他將直播組當成家，僅僅只是因為在這裡能夠感覺到從來沒有感覺過的溫度。

　　可是溫度是什麽帶來的？

　　是人，不是這些冰涼的外物。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

　　魚星草走的時候，沒有關上胖子的房門。視野跳過沙發，能夠輕輕松松看見胖子房間裡的全景。收拾乾淨以後，那裡也變得沒有溫度起來，像個賓館的標間房。

　　下個月的今天，這件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會被清空，不知道會被賣到哪裡。

　　簡雲台一直都是一個目標堅定的人，他進聯盟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實現階級跨越，讓自己的生活好受點。

　　這是他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因為他不僅沒有感覺好受，反而變得比以前要更難受了。

　　明明生活條件已經改善了。

　　為什麽反而感覺現在心裡快要爆炸了？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壓在他的身上，想要將他腰杆壓彎、壓折。

　　執迷不悟的人真的是他嗎？

　　“不，不是的。”簡雲台緩緩閉上眼睛，待重新睜開眼時，眸光再次變得堅定。

　　魚星草和梁燕都錯了。

　　從始至終，簡雲台從來都不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早就接受了事實，這一個月以來，他寫滿了滿牆密密麻麻的字，將所有的不甘心與遺憾都傾注在這張黑布上。

　　怎麽能僅僅用一句‘執迷不悟’，就抹殺掉他所有的努力與反抗。

　　他從來都不是接受不了現實。

　　而是想要改變這個該死的現實！

　　即便聯盟已經對胖子宣布了死刑，簡雲台也偏要改寫這個死刑宣判。

　　他再也不會無條件服從聯盟了。

　　收拾好心情之後，簡雲台重振旗鼓，將電視機搬到黑布之下，插上電源。

　　而後窩到家具堆裡。

　　他看了上輪五十九名主播的直播回放，卻沒有看這輪主播們的回放。

　　徐晴晴、胖子，包括他自己的。

　　簡雲台都沒有看。

　　按照梁燕離開別墅時的提醒，簡雲台調節到徐晴晴的主播主頁，她的主頁已經變成了灰色，徐晴晴同樣被聯盟宣判了死刑。

　　灰色的照片下面，甚至還標注出了出生日期到死亡日期，正是鮫人淚結束那天。

　　簡雲台嗤笑一聲，眼神冰涼。

　　最新的視頻就是鮫人淚副本回放，重播需要用手機進行付款。簡雲台不明□□絲到底想要他看什麽，但現在所有有關於鮫人淚的一切，他都迫切地想要深入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