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他在水中來回翻滾，鮫人尾上的鱗片再無光澤，像是蜷起的焦糖一般生脆。

　　抬眼一看。

　　有銀紫色光芒乍現，籠罩著霧蒙蒙的水汽，猶如初生的太陽一般照耀整個洞窟。九重瀾的手掌上托著懸空的海神珠，他沒有貿然靠近翠柏，只是淡淡垂著眼。

　　居高臨下看著翠柏。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胖子好奇戳了戳前方滿臉焦急的烏蒼，問：“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嘛，他怎突然間就這樣啦。”

　　烏蒼目不轉睛看著那邊，心不在焉回：“有水的地方，鮫人族就能聽見很遠的聲音。翠柏肯定聽見了你們剛剛的談話——鈴蘭已經去世了。鮫人一生隻愛一人，如果戀人去世，我們也會毫不猶豫跟隨。”

　　“操，你們鮫人族還真……呃，專情。”胖子梗了一下，問：“他還有救嗎？”

　　烏蒼臉色微微發白，緩慢地搖了搖頭。

　　查華鳳恍然大悟說：“所以鮫人族才不倡導族人和人類在一起吧？畢竟比起鮫人，人類的壽命實在是太短了。”

　　烏蒼糾正：“不是不倡導，是禁止。”

　　胖子又問：“所有鮫人都是這樣？”

　　烏蒼煩不勝煩，說：“你們怎麽那麽多問題。鮫人已經斷情絕愛了，問這些根本就沒有意義，翠柏和滄笙都只是特例。”頓了頓，他又強調，“不可能再有下一個特例了！”

　　這也算是變相的默認了。

　　翠柏痛苦的哀嚎聲越來越大，他將自己蜷縮成一團，鮫人尾折起來時，那些綠色的鱗片像是被人活生生的刮下來一般。不一會兒淺塘中就漂浮片片瑩瑩綠光。

　　像是青草地一般。

　　綠色一般都代表著生機勃勃，然而在此時此刻，這滿淺塘的綠光卻彰顯著——生機一點一點兒被抽離，翠柏即將死去。

　　“你現在後悔嗎？”九重瀾垂眸，聲音一如他這個人，一直都冷靜淡然。

　　翠柏的鮫人尾劇痛無比，抽著氣嘶聲說：“始祖大人，您是不會懂的。”

　　“……”

　　九重瀾涼薄彎唇，“愚蠢。”

　　翠柏後仰倒在碎石上，睜大的眼睛逐漸變得無神，鮫人尾化作縷縷微光。他喃喃說：“我不後悔會愛上她，我更不會後悔昨晚做出那樣的選擇。我唯一痛恨的……”

　　是生為鮫人。

　　‘簌簌’一聲，他的身形轉化為刺目的光芒，在石窟中盤旋遊蕩，最終並入了海神珠之中。海神珠上的裂紋緩慢地閉合，那些如同蜘蛛網般的裂紋終於有了改善。

　　這光芒太刺眼了。

　　簡雲台的眼前甚至出現很長一段時間的盲區，明明睜著眼卻什麽也看不見。

　　一片白光。

　　他聽見烏蒼啼哭了一聲，帶著哭腔罵：“蠢！誰叫你這麽蠢的！臨死之前還拒不分化，既然這樣為了族群著想，那你一開始就不要愛上她啊，自尋死路！”

　　這聲音被壓得很低，尋常人類聽不見。例如胖子和查華鳳這種身體進化程度較低的祟種，他們就只能聽見嗡嗡自語聲。

　　簡雲台倒是聽了個大概。

　　不過他也不懂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臨死前拒不分化，是為了族群著想？

　　仔細想想，翠柏並入海神珠時，海神珠上的裂紋的確有了明顯的改善。

　　看來鮫人族的確藏有巨大的秘密。

　　【主線任務已更新！】

　　石窟內還沒有恢復正常日照光時，副本電子音就突兀的響起。

　　簡雲台皺眉，凝神去聽。

　　【STEP5：殺死大公爵】

　　【本次副本鮫人淚，主線劇情關鍵性NPC共有六人，分別是薔薇女王、大公爵、翠柏、鈴蘭、小少爺，以及滄笙。】

　　【警告！警告！】

　　【STEP4幫助翠柏分化失敗，翠柏、鈴蘭，小少爺三人死亡。達成反叛劇情路線先提條件，您已進入反叛劇情路線！】

　　【本次任務為副本最後任務，同樣為玩家單人任務。只有主刀殺死大公爵的玩家，才能夠獲得本次任務獎勵。】

　　【本次任務獎勵二十天生存時間。】

　　現在副本活著的關鍵性NPC還有三人，分別是薔薇、大公爵，以及滄笙。

　　看來只要能夠殺死大公爵，副本就會判定薔薇陣營獲勝，皇室的王權穩固，屆時這個副本就會結束。

　　那麽，比的就是速度。

　　除了簡雲台以外，所有參加這次副本的玩家全部都變成了通緝犯人，負傷潛逃。越快殺死大公爵，活著出副本的希望就越大。

　　不然乾耗著，只會耗死。

　　“大公爵清晨揭竿而起，妄圖造反。但他的自衛隊比不過皇室騎士團，之前一直任憑他耀武揚威，只不過是因為薔薇沒有合適的理由動用武力收拾他而已。”

　　查華鳳小聲提醒，“大公爵莊園起火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跑了，至今還在潛逃中。”

　　簡雲台沉吟：“得盡快找到他。”

　　查華鳳搖了搖頭，歎氣說：“沒那麽簡單。上輪副本雖然走的不是現在的反叛劇情，但到最後大公爵還是被迫潛逃，只不過當時咱們玩家沒有被他牽連而已。”

　　頓了頓，她說：“你猜他跑了多久？”

　　簡雲台挑眉，保守猜測，“兩三天。”

　　查華鳳‘哈！’了一聲，唏噓說：“那你還真是高看上輪團建的直播組成員了。一直到副本結束，都沒有人找到大公爵，他是自己死掉的，可能是被副本原住民給殺了。”

　　總之，上輪副本沒有人完成任務五。

　　到現在，查華鳳都不知道大公爵是怎麽死的，想起來都覺得茫然。

　　那就不止兩三天了。

　　越拖下去，玩家們的死亡率就會越高。

　　正當簡雲台想到這裡時，烏蒼突然拿尾巴驅趕三人，“快出去，出去。”

　　簡雲台往後退了幾步。

　　出石窟以前，他最後轉頭看了九重瀾一眼，這個視角並不能看見後者的表情，只能看見微微垂下的白色長發。

　　像璀璨的銀河一樣美麗。

　　九重瀾自始至終都垂眸看著海神珠，指尖一點一點輕撫過其上的裂紋。

　　他在想什麽呢？

　　簡雲台不知道。

　　剛走出石窟不遠，烏蒼開口說：“始祖大人需要安靜的空間，你們不能再進去打擾他了。不過諒你們現在情況特殊，勉勉強強把島嶼讓給你們容身，不用謝！”

　　胖子插兜說：“有吃的嗎？”

　　烏蒼：“還想讓我給你們準備吃的？做夢吧，島嶼上有果樹，自己去摘。”

　　聽見有吃的，胖子放下心來。

　　他餓個幾天沒什麽問題，簡雲台要是也跟著挨餓，那可是會死人的。

　　胖子以前見過簡雲台‘犯病’的場景，想起來都覺得……只能說記憶猶新了。

　　將三人驅趕開以後，烏蒼又遊回石窟邊，兢兢業業地守在石窟前。

　　這個距離，他應該聽不見談話。

　　查華鳳又不是通緝犯，她不準備在島嶼上久留，想了想說：“我要去王國內盯著點，如果救到了玩家，就偷偷把他們送過來。”

　　“好。”

　　簡雲台問：“副本裡有幾個靈祟？”

　　查華鳳茫然搖頭，“不知道，我和你們又不是同一批進副本的。”

　　她很快就明白簡雲台的用意，歎氣說：“在副本裡所受的傷，只有靈祟才能治，而且這次還是燒傷。嚴重的燒傷會導致人不能移動，有些人就算是昨天逃出來了，今天估計也會……總之還是優先找靈祟吧。”

　　“三個。”胖子突然開口。

　　另外兩人紛紛向他看去，胖子爬上樹開了個椰子，跳下來說：“你忘記了啊？副本開啟前我在營地擺攤下棋來著，這裡面好多人都和我下過棋，靈祟都是拉幫結派的，進副本第一天我就發現了，有三個靈祟。”

　　靈祟是真的很好辨認。

　　一般而言，進高級副本的時候靈祟都會拉幫結派，這裡所說的拉幫結派並不是貶義詞，而是單純的描述。他們肉身抗壓力低，遇見危險也不能自衛反殺，就只能找幾個妖祟、靈祟，甚至是鬼祟為自己保駕護航，代價是在副本中免費為這些人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