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剩血腥味。
選擇主線的玩家更是只剩六人。其余中途退出冰山地獄挑戰的人, 都已經被各自的命定之人領走。他們這局魂玉丟了, 應當也選不了支線, 只能算陪跑一趟。
這六人分別是簡雲台、胖子、魚星草、賀慶州, 以及兩個不認識的主播。
“陳梓梓死啦?他銀葉子不是被海水衝走了麽, 沒辦法中途退出啊。”胖子疑惑地左看右看, 有些茫然。
“你才死了!”賀慶州猛漢鐵拳錘了一下胖子, 解釋說:“我在冰船上把我的銀葉子給了他,他肯定用我的銀葉子退了。”
簡雲台沒有參與談話,不舒服地後退半步,他現在身上還是濕著的。
冰山地獄極其恐怖的低溫褪去,但衣裳上的冰水依然在。如今白色薄衫緊緊貼著身體,有一種十分不適的黏膩感。
這樣狼狽的模樣放到直播間,觀眾可能會不喜歡看。他心想。
事實上觀眾現在已經快瘋了:
“!!!我看見腹肌輪廓了,老婆有腹肌,想摸想親想舔嚶嚶嚶。”
“可惡啊,白衣服遇水居然都不透,你好意思做白衣服嗎啊啊啊啊!”
“閻王這人忒討厭,但他有一件事做的真棒,就是把宮殿裡安滿了壁燈。哇擦,黑了一晚上的畫面總算亮起來了。要是冰山地獄裡也這麽亮就好了,想看老婆的……咳,你們懂吧?”
“笑死,特意定了個鬧鍾來看老婆直播,結果一進來就被滿地褲子絆倒。”
“姐妹們穿件褲子吧!”
正當彈幕走向愈來愈不可控的時候,簡雲台肩膀一沉,一件寬大的黑色金外袍蓋在了他的身上,將他裹得嚴嚴實實。白色裡衣倏然變暖,濕氣飛做霧狀蒸發掉了。
簡雲台一愣,偏頭向後看。
他身高一米八二,有一說一這真不算矮,然而身後的男人還是比他高出了小半個頭,對視時男人甚至需要微微垂下眸來。“回去吧。”崔煜聲音沙啞。
簡雲台蹙眉看著他,視線又向閻王那邊掃了一眼,敏銳發現有些不對勁。
這兩個人……狀態好像不對!
眉宇間都透著絲絲虛弱感,眼尾也透著星點潮紅。閻王以往都會說幾句場面話來結束這糟心的一夜,然而這一次,他一句話都沒說,十殿小鬼直接扶著他走了。
臨出殿門前還微微踉蹌了一下。
怎麽回事?
簡雲台心中古怪。
正待細看,眼角余光突然瞥見賀慶州衝這邊比劃,無聲作出口型:“孫玢——”
政統獨子孫玢。
賀慶州似乎有許多話想要說,但眼下情況沒辦法說,他只能做了個手勢,示意明天見面再詳細說。
簡雲台衝他微微點頭,很快將注意力重新移到崔煜這兒。
他很在意崔煜為什麽會這樣虛弱。
……
……
魂契值是在回殿的路上突然減少的,依然是減20。
簡雲台的魂契值只有30了。
這一次不是吐血,也沒有任何異常情況,或者說身體有什麽微末變化正在發生,簡雲台暫時沒有注意到。
共感遲來,心中突兀地酸澀起來,像是塞滿了無數巨大的檸檬,檸檬汁水片片塗在心臟上,攪和得整個人都仿佛冒著酸氣。
好在不出半分鍾,這股酸氣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
這是崔煜的心緒。
簡雲台偏頭,仔細看了眼崔煜的臉,後者神情平靜,除了臉色微微發白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一點也看不出在妒忌。
到了殿門前。
像之前每一次一樣,殿門處早早就有一列鬼差侯著,都恭敬地低著頭。為首的鬼差微微側身,想為簡雲台引路回客房。
簡雲台朝他走了幾步,突然又在全體鬼差錯愕的眼神中,腳尖猛地扭轉方向,徑直跟上了走向另一道岔路的崔煜。
觀看直播的觀眾們一瞬間精神起來:“我就知道以老婆這麽聰明的人,不可能發現不了不對勁。冰山地獄最後半小時,是崔煜一直抱著你取暖啊啊啊!”
“嗚嗚嗚簡大膽真的是發現這一點才跟上去嗎?要是我,我都聯想不到誒。”
“簡大膽可能也沒聯系到,姐妹們不要太激動,把期望放低一點55555”
鬼差也慌忙地跟了上來,小聲提醒道:“不是這條路,您走錯了。”
簡雲台頭也不回,裝作沒有聽見。
崔煜停下步子,疑惑回眸,“你不回房麽?”
“回,但不是現在。”簡雲台笑得眼角彎彎,反問:“你現在不是要回房麽?”
崔煜點頭道:“是。”
簡雲台笑容擴大,說:“巧了嘛這不是,我正好閑的無聊,去你房間看看。”
“…………”崔煜瞳孔微震,腦中一瞬間閃過了許多畫本上才會有的羞恥畫面。
他眼尾一下子薄紅,愣愣站了會兒,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來我房間做什麽?”
簡雲台一臉正直道:“我剛剛不是說了麽。去你房間看看啊,不行嗎?”
這話一出,崔煜許久都沒有反應,倒是他身後一群鬼差們慌了神。他們不停拿眼睛瞄簡雲台與崔煜,臉上寫滿了為難與糾結。
這可不興去看啊!
判官大人剛從第八層地獄出來,急需生死海水補充魂力,若是補充遲了,判官大人就會神魂漏缺,意識混亂。
簡單來說就像喝醉了一樣,喝醉了的人,很容易乾出平時不會乾的事兒。判官大人端正高潔數千載,在地府裡就是一朵不折不扣的高嶺之花,從來沒有出過亂子。
若是因為這等原因出大亂子……想到這裡,鬼差們心中惶恐,就差當場跪下來給簡雲台磕個頭大叫:祖宗您還是回自己屋吧!
然而鬼差們注定要失望。
崔煜很快就應允了。
崔煜應允了……怎麽可以應允啊啊啊!
大人您上一次魂力受損醉得稀裡糊塗,不僅掀翻閻王宮,還放出了無數亡魂入生死海的事情你自己不記得了嗎?!
“小心台階。”崔煜微微偏頭提醒,雪白膚色襯得薄紅眼尾愈加糜醉。
簡雲台抬步笑:“謝謝。”
兩人並排行走。
身後跟著的兩排鬼差都焦心不已,故意走得很慢,偷偷交頭接耳:
“這可如何是好啊!判官大人命我們瞞著簡雲台,不讓我們告訴他大人下了第八層地獄。但生死海水往上一端不就露餡了嘛。”
“簡雲台應該不會將其聯系起來吧?”
“不不不,你可不要小瞧他。我今日在殿門外聽見許多命官都誇他呢。聽說他在閻王娶親挑戰中表現出色,十分聰慧。”
“啊?那我們還要不要給大人呈生死海水呀?拖下去怕是要不好。”
“何止是不好……誒,待會咱們偷偷端上去,不讓簡雲台看見就行了呀!”
眾鬼差一合計,覺得這個辦法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實乃妙計也。
他們高高興興地又跟了上去。
……
……
地府建築群都是黑磚黑瓦,從很遠的地方看,就有一種壓抑陰涼的感覺。
崔煜的寢殿卻意外的……火紅。
寢殿外屋簷連翹下,掛有數個紅燈籠。那些紅燈籠雖並未燃火,但顏色極其喜慶,算是地府中少有的鮮明亮色了。除了紅燈籠,殿門上也貼有紅綢,上面寫著簡雲台看不懂的毛筆草字,似乎是兩句詩。
簡雲台只能認出最後有個‘百’字。
“前幾日手底下的鬼差弄的,說成親需要這些紅燈籠來衝府邸陰氣。後來你……他們一直忘記拆下來。”崔煜眼神微暗,抿著唇說:“稍後我就命人將其撤下,暫時不需要了。”
簡雲台也不知道說什麽,只能指著紅綢上的毛筆狂草字問:“這是誰寫的?”
崔煜道:“我。”
簡雲台微愣,探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