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又放下了衣擺。
直播間觀眾在屏幕前抓狂:
“啊啊啊啊李威你有事嗎為什麽要製止,上次沒看清這次直接沒得看orz”
“姐妹穩住,副本結束還能看重播!”
“單純的人還在蹲直播,不單純的ls已經要到了截圖,偷偷欣賞嘿嘿嘿~”
等他放下衣擺足足過三秒,松雨律才回過頭,眉頭輕蹙說:“你傷口的血已經凝在衣服上牽皮帶肉,直接脫會造成二次傷害。得用剪刀剪開你的衣服。”
“好。”簡雲台突然想起剛剛那個魔鬼一樣的稱號,直到現在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遲疑了一瞬,他叮囑:“剪掉傷口附近的衣服就行了,其他地方不要剪。”
“放心。”松雨律嗤了聲,“我對你的身體沒有任何興趣。”
簡雲台看他一眼,嘴不饒人地嗤了回去,“巧了,我也對你沒興趣。”
對視時氣氛宛如點上火星子般。李威忍不住後退半步,讓‘子彈’離他遠一點。
松雨律的手很穩,修長的手指攥住剪刀,手背上有淡淡的青紫色經絡鼓起。他先是繞著傷口剪了一圈,然後動作輕柔地拿鑷子挑起沾血衣物,將其擱置在托盤上。
過程中是有些疼的,但簡雲台忍耐力驚人,繃緊下顎半聲都不吭。
李威雖然一直捂著臉,但他從指縫裡偷看,豆豆眼在指縫裡滴溜溜轉。
這時,松雨律手上的動作忽然一頓,轉眸對李威說:“隔壁存了食物,你去吃點。”
“啊?”李威愣了一下,連忙狗腿說:“我不餓,可以留下來幫……”
話都沒有說完,啪嗒一聲清脆響聲。
松雨律面無表情將剪刀放在托盤上。明明一句話都沒有多說,但李威莫名就像被棍棒打尾的蛇,滋溜一下挺直身體。
嗚嗚嗚怎麽看起來這麽可怕!李威識相地往外小跑:“那我等你們完事兒再來。”
門合上。
房間內只剩下兩人。
剪傷口附近的衣服是一個漫長的工程,特別松雨律這個人做事很細致,他一直想方設法用最輕的動作揭下更多的布。
隨著他動作的改變,簡雲台鼻尖環繞的男士香水味忽遠忽近,時而像雪山之巔的冰雪松木,時而像濃鬱的鳶尾草香。
房間裡靜悄悄一片。
這時候還不能上鎮痛劑,也沒有口服鎮痛藥,不一會簡雲台就疼出一身冷汗。他咬牙忍著,問:“你有乾淨的衣服嗎?”
“做什麽。”
“當然是穿啊,我總不能頂著個帶洞的衣服到處跑吧。而且衣服上全是血。”
“你、你要穿我的衣服?”松雨律手腕輕輕一抖,滿眼訝異地抬眸。
簡雲台莫名其妙看著他,點頭。
松雨律聲音變得沙啞,結結巴巴說:“好、好吧。特殊時期,也、也只能這樣。”
簡雲台猜到自己可能又踩到副本世界觀的雷了,但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好笑說:“你怎麽突然結巴了?”
“我緊張的時候,就會結巴。”
“緊張?有什麽好緊張的,你給我上藥我都沒緊張,你又不是專業醫生。”
“……”
松雨律不說話了,無論簡雲台怎麽逗他,他都緊咬牙關不給其繼續笑的機會。
但簡雲台還是笑出聲,“小結巴。”
話音落下,他就面色一變,“誒疼疼疼!你輕點!”
松雨律這才放輕動作,面無表情罵:“你就是個土匪。”
簡雲台緩了好一會才緩過來,不敢再繼續逗他了。閑著無聊便東看西看打量房間,最後將視線投向松雨律身下的輪椅。
因剛剛的氣氛實在算不上友好,他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你是怎麽摔骨折的?”
松雨律動作停了一瞬,垂下眼簾說:“不是骨折,膝蓋以下是假肢。”
“……”簡雲台突然笑不出來了,驚訝也有惋惜也有,問:“怎麽斷的?”
“追趕太陽。”松雨律語氣淡淡。
他將最後一塊染血碎布放到托盤上,用酒精棉消毒傷口附近,最後上藥。
過程中一言不發,似乎並不想深講這件事,但他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傷感之意。
簡雲台心猜,八成是研究所前輩弄的。畢竟他一直與前輩抗爭,那群人連太陽都能發射,未必不會活生生砍斷人的腿。
這個話題已經非常靠近主線了,簡雲台有個一直以來都很好奇的問題,這也是所有觀看直播的觀眾們也在好奇的。
“研究所的人,究竟為什麽要發射太陽?”
“……”
這一次松雨律沉默的時間格外長,長到都上完藥了,長到簡雲台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才垂著眼緩緩出聲。
“不知道,大概是瘋了吧。”
他這個人,只看表情的話幾乎沒有任何情感起伏,但他眸中的情緒卻比副本裡的任何原住民都要顯得真實。
簡雲台有那麽一瞬間感到不理解。
眼前的人看上去很完美,年紀輕輕就到達很多人都無法到達的高度。他是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但他永遠都站不起來了。他很難看見另一個水平線的風景。
這一切追源溯本,僅僅只是為了製止前輩發射太陽,保住城市。
這事要是放在簡雲台身上的話,他直接綁架朋友原地打車,連夜出城。
腦中剛出現這個念頭,電子音響起:
【玩家主線任務更新】
【ste2:阻止第五顆太陽發射】
簡雲台精神一震,說:“我想見見你日記裡寫的前輩。”
松雨律困惑,“做什麽?”
“發射太陽太反人類了,我一定要當面狠狠臭罵他們。”簡雲台順著松雨律的想法亂說一通後,心中則是冷然地想:待會把那些人全殺了,看誰還能發射太陽。
松雨律從衣櫃裡拿了件衣服遞過來,坐在輪椅上背對著這邊。
“現在是早上六點鍾,你不睡覺別人要睡。而且有些前輩值夜班,通宵工作。你不可能一次性見到他們所有人,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今夜零點。所有人都會聚集在一起發射太陽,觀測數據。你要是想去,晚上零點左右,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李威這一次知道敲門了,小心翼翼敲了兩下,裡面沒有聲音。
他忐忑開門,探頭說:“松院士,您之前不是說要帶我去驗血麽?”
“走吧。”松雨律點頭。
李威便高高興興上前準備推輪椅。
在他走過來的時候,松雨律看著他的眼神很奇怪,十分複雜又有些哀意。
意識到簡雲台在看自己,松雨律很快收回目光,說:“他們不知道我藏了個人,你白天不要出來,免得打草驚蛇。”
“好。”
半分鍾後,門‘啪’的一聲合上。
簡雲台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神情猶疑不定,若有所思。
※※
簡雲台睡了一覺,這三天他幾乎就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幾乎頭剛一沾枕頭,整個人就已經累趴下了。
這一覺格外香甜。
被褥裡是暖洋洋的太陽味,還有松雨律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這些氣味壓過了他身上的血腥以及酒精氣味。
鍾表慢悠悠轉,滴答滴答響。
再醒過來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多。簡雲台猛地睜眼,看向天花板上通風管。
他這個人就算再累,也不會睡得很深。因此通風管內一有聲音,他立即醒了。
簡雲台慢慢摸向床頭櫃上的剪刀,在被子裡將它掰斷,握緊剪刀刃。
他在等。大約五分鍾後,通風管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先是螺絲轉動,上頭的人將百葉窗拆掉拿進去,緊接著就跳了下來。
簡雲台瞬間起身,長腿一掃絆那人下盤,尖刃狠狠抵在其大動脈上。
還未來得及動手,手底下人就‘哎喲’一慘聲,罵罵咧咧道:“簡大膽你丫是屬刺蝟的嗎?見人就刺,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