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星草也很給力，讓跑就跑，讓停就停，全程都不掉鏈子。

　　合作之下，並沒有被人發現。

　　一直到一樓，魚星草的坐標突然停住，語氣有些猶疑說：“我被抓後就被收走了全身財物，包括你給我的傳感器。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傳感器應該鎖在了一樓雜物間。”

　　他想去拿。

　　簡雲台眉頭都沒動一下，立即說：“別拿，你先逃出來再說。”

　　魚星草還是猶疑：“你花了七十萬買的啊，就這樣弄丟一個太可惜了。”

　　“沒事，不可惜。”簡雲台說：“就當你每次無償給我醫治的回報吧。”他又寬慰道：“真沒事，丟了就丟了唄。上次說要你賠是開玩笑的，不可能真讓你賠，快走吧。”

　　魚星草不甘心看了好幾眼雜物間的方向，最終無奈轉身離去。

　　“什麽傳感器？”圖靈突然出聲。

　　簡雲台隨口說：“就是聯絡工具，貼在耳朵裡的一顆小黑鑽。那個東西還挺貴的，不過也快要沒電了，丟了就丟了吧。”

　　這話是說給魚星草聽的，讓魚星草不要那麽歉疚。事實上，簡雲台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肉疼的，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結果隻用了一天就沒了，太可惜了。

　　而且也不是快沒電了，還有兩格電呢——想到這裡簡雲台更覺肉疼。

　　“嗯……”圖靈微微點頭。

　　如果東西在星隕裡，那麽他可以拿回那個傳感器，到時候簡雲台會開心嗎？

　　等拿到傳感器就送還給簡雲台！

　　圖靈不懂人類的感情，但他知道失而復得對於所有人類來說，都是一件幸事。

　　想到這。

　　他有些期待看見簡雲台舒展眉頭，露出笑容的模樣——簡雲台很少笑，有時候即便笑，眉頭也凝聚有抹不開的焦意。

　　仿佛在他心中總是揣著許多事情，那些事情化為重擔，重重地壓在他的肩頭。

　　“失而復得會讓你開心嗎？”圖靈突然出聲，聲音淺淺淡淡的。

　　簡雲台正在查看地圖，聞言一愣，說：“什麽失而復得？”

　　圖靈專注看著簡雲台的側臉，說：“在我所安插的程序裡，有一條就是人類會感到開心的事物，其中就有失而復得這一項。”

　　“確實會開心。”簡雲台來了興趣，笑說：“你還有專門的程序啊？這些東西你自己感受不到麽？非得靠程序來輔助？”

　　“感受不到。”圖靈眉眼中滿是疏離感，但話語又是帶著溫度的，“對於我來說，失去了不會傷心，得到了也不會開心。”

　　簡雲台‘啊’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說：“也許你以後會感受到……具體什麽時候，可能得要你有了靈魂以後。”

　　靈魂。

　　再一次提到這個話題。

　　簡雲台本是無意提及，但卻狠狠觸動了圖靈的心弦。沉吟良久後，他說：“如果我拿到最終的第一名，會擁有靈魂麽？”

　　簡雲台：“……”

　　圖靈淺笑說：“那我想拿到第一名。”

　　可拿到第一名就會被銷毀啊……

　　簡雲台與圖靈立場相對，這件事說起來實在是太複雜，他輕輕皺了下眉。

　　想了想，還是出聲提醒：“沙費內博士說等你拿到第一名以後，會給你獎勵，這個獎勵不一定就是核聚變芯片。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擁有了核聚變芯片也不等於你會擁有靈魂，這之間沒有等價關系。”

　　圖靈微微一愣，目露思索。

　　太過於複雜的話語他聽不懂，但直播間的觀眾們全都聽懂了：

　　“哭了5555555簡大膽這是在提醒圖靈吧？就算立場相對，他也不想靠蒙騙圖靈來完成任務，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惻隱之心的。”

　　“唉……只能說造化弄人吧。一開始沙費內對圖靈說，只有擁有靈魂才能拿回核聚變芯片，那麽這兩個東西在圖靈心中就是劃上等號的。後來沙費內又說拿到第一名會給獎勵，對於圖靈來說，能稱得上‘獎勵’的事物只有核聚變芯片了……算來算去，很容易讓人覺得拿到第一名，就是擁有靈魂了。”

　　“圖靈不知道獎勵是什麽，可我們上帝視角的人知道啊，這個獎勵很可能是死亡。”

　　“操……這樣一想圖靈好慘啊，先是被製造者這樣蒙騙，後來好不容易相信了另一個人類——也就是簡大膽。簡大膽天天保護他給他送分讓他上第一，表面上是為了他好，實際上只是想完成任務，讓他成功被滅殺。”

　　“嘶，圖靈知道真相後會怎麽樣？”

　　“天啊，不敢相信他的心情。”

　　“可是簡大膽也沒有做錯啊，無論什麽情況副本任務都是第一位，他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嗚嗚嗚嗚嗚嗚但還是好舍不得圖靈啊，他明明乖乖的什麽也沒有做。”

　　圖靈確實很乖。

　　無數人眼中矜貴完美的人工智能，在簡雲台看來卻很乖，還有點呆呆的。

　　呆就代表著心思純淨，心思純淨的人問出來的話總會一針見血。

　　圖靈直言問：“你希望我拿第一嗎？”

　　“…………”簡雲台所有的動作全部頓住，身形微微僵硬，一寸一寸偏轉過頭。

　　“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

　　圖靈笑容裡不含一絲陰霾，說：“如果你希望我拿第一，我就去殺紅晶人拿第一。我想讓你開心，這是你想要的嗎？”

　　簡雲台再一次陷入沉默。

　　毫無疑問，他肯定想讓圖靈拿到第一。

　　但這個問題由圖靈問出口，那就需要掂量著回答了。如果他點頭說是，就等同於讓圖靈自願，並且滿懷期待地奔向死亡。

　　如果搖頭說不是。

　　就等於自己斬斷了自己的後路。

　　兩難局面。

　　整個裡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安靜到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在直播間數百萬人的焦心注視之中，簡雲台多次想要開口，明明啟唇卻說不出話。

　　一片死寂中。

　　光屏上傳來魚星草冷漠的聲音，“他想，他非常想你拿到第一。如果你拿到了第一，簡雲台他會非常開心。”

　　“真的？”圖靈勾唇，欣喜看向簡雲台，“等我擁有了靈魂，我想成為你的朋友！”

　　簡雲台：“……為什麽是我？”

　　圖靈偏了偏眸，疑惑自語：“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每每在靠近簡雲台的時候，他都會感受到那種隔世再遇的宿命感。

　　這是核聚變芯片給他的錯覺。

　　但他卻很喜歡這種錯覺。

　　他想離簡雲台近一點，再近一點。

　　話題告一段落，這個兩難的問題被魚星草破解，但簡雲台卻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他隻覺得心中的壓力變得更大了。

　　說話時語氣有些壓抑：“魚星草，管好你自己，不要來摻和我的事情。”

　　魚星草跑出星隕大廈，又沿著長街一陣跑。一直等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才撐著膝蓋，粗喘氣說：“這可不僅僅是你的事情。我記得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可沒現在心善。”

　　心善在末日環境裡不是一個好詞，甚至在簡雲台耳中聽起來，和罵人沒有區別。

　　簡雲台緩緩皺眉，他不是心善，只是做事做人都要有底線。

　　想到這，他看向圖靈，一眼望進那雙澄澈的眸子中，“拿到第一不等於你擁有靈魂，擁有靈魂也並不會讓你現在的處境有所改變。”這是他最後的提醒。

　　圖靈笑容半點不變，滿懷期盼說：“可是拿到第一會讓你開心。”

　　簡雲台抿唇轉開視線：“……”

　　算了，他已經提醒過了。

　　指揮魚星草出星隕大廈，危機才算是徹底解除。

　　恰好這個時候黑客白也開了門。

　　圖靈優先出了網吧，動作極快。

　　黑客白愣了一下，“他去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