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燕出聲說:“前面堵車。”
“哦。”簡雲台又躺了回去,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當‘堵車’的時間持續一個小時以上時,他才皺眉發問:“怎麽還在堵?”
這個地方是賤民區與平民區的交界之地,理應不會有很多轎車。簡雲台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遇見過堵車的狀況了。
梁燕也覺得神奇,“我下去問問。”
督察隊護送主播來參加副本,通常都會派一大列車隊。梁燕一直走到車隊最前面才搞清楚狀況,一次往返又是十幾分鍾過去了。
上車時,她無語說:“完了。”
“怎滴了?”胖子愣愣問。
梁燕滿臉痛苦說:“前面路口是降安組的車隊,正好和咱們對上了。這裡就一條直通大道,他們不願意後退讓路。”
“降安組怎麽會在這裡?”
“他們抓黑客白剛回來,我看後面有輛被鎖鏈捆起來的黑車,估計裡面就是黑客白。”
這也太浪費時間了。簡雲台眉頭皺起,說:“他們不願意退,我們退不就行了。”
梁燕又從喉嚨裡深深歎出一口氣,表情變得更加痛苦無奈,“所以才堵車堵了這麽久啊。你和陳三現都是這次被護送的組員,要是你們去說,招安組礙於權屬問題就算不服氣、不想後退,也不得不後退。問題是你看看我們車子後面——車隊扭得和條麻花一樣,堵得嚴嚴實實,想退都退不了啊!”
細細凝神去聽,前方果然有吵架聲,堵車堵了一小時也就吵了一小時。
簡雲台眉頭緊皺,他現在隻想趕快回宿舍休息,直接說:“黑客白是降安組的成員,也屬於高級權屬。你們叫人帶合同去找他,讓他簽合同責令降安組後退,行不行?”
“理論上來說是完全可以的。”梁燕驚恐的打了個抖,不自覺地壓低聲音:“關鍵是沒有人敢去啊。他的事跡在降安組那一群瘋子之中,都算是出名的了,誰不害怕?”
正是因為害怕,才僵持這麽久。
幾人對話的時候,魚星草一直垂目不出聲,臉色微微發白。直到這個時候像是突然醒了一般,開口時聲音很嘶啞,“既然黑客白已經被抓回來,那麽他肯定已經平靜下來了。他平靜的時候沒有什麽危險性,你們不用這樣害怕他,放心的去吧。”
簡雲台看了他一眼。
黑客白炸毀的那座城市叫做白河城,那裡同樣也是魚星草的老家。聽說魚星草有不少親人都死於那場變故,並且他和黑客白是從小到大的竹馬交情,因這件事徹底決裂。
這件事還是胖子告訴簡雲台的。
胖子和魚星草互相不對付已久,然而即便是胖子再怎麽生氣的時候,也沒有卑劣到在這個痛點上去戳魚星草的心——本有許多親人在末日環境中艱難存活了下來,卻被一顆導彈全部帶走。其中甚至還包括魚星草的母親、以及年僅八歲的同胞妹妹。
這些人全都死了。
魚星草一夜之間,就失去了一切。
梁燕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嘶’了一聲衝魚星草道:“就算你這樣說,還是沒有人敢去啊。要不……你去試試吧?”
魚星草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眉眼壓低,滿臉的鬱色。
聲音冷硬說:“我死都不會去。”
“…………”氣氛一下子僵住。
梁燕都不知道哪句話觸到魚星草的底線,喃喃幾聲後看起來有些惶恐。
一片靜謐之中,簡雲台突然出聲說:“把文件準備好。”
梁燕看他,“啊?”
“我去。”簡雲台神色淡淡。
準備文件花費不了太長的時間,本身這種東西就是隨行的必須品。車隊裡早就攢了好幾張文件,恭敬遞給簡雲台。
隨即宛如看壯士斷腕一般,驚恐又佩服地目送著他往前走。
穿梭過爭執的人群,降安組和招安組甚至都沒有發現有個人過去了。
簡雲台徑直逼近那輛被鏈條鎖起來的黑色軍用車,向看守的督察隊士兵出示證件以後,才走到軍用車的側面。
眼前的軍用車後備處像是一個圓筒被橫放了過來,車窗側面有一個小口,只能容納一隻手通過,這是用來傳送食物的通口。
簡雲台之前被降安組逮捕的時候,也坐過這種車,他當時在車裡待了兩天一夜。
咚咚——
食指關節屈起,輕輕敲了兩下車窗,簡雲台平靜開口:“白先生。”黑客白的真實姓名很少有人知道,他只知道黑客白姓氏為白。
叫‘白先生’應該也沒錯,他繼續說:“這裡有張文件,你看看能不能幫忙簽一下。”
“……”靜悄悄一片。
漆黑的夜色之中,月亮的余暉倒映在車窗之上,簡雲台只能在車窗上看見自己的倒影。雖然說從外面看不見裡面,但他自己就坐過這種車,車裡面可以看見外面。
因此簡雲台微微皺眉,帶上了點商量的語氣說,“現在已經堵了一個多小時了,再堵下去只會耽誤彼此的時間。我們這邊反正沒辦法退,後面堵得太嚴實了。只能降安組先退,才能夠讓出這條路來。”
“這裡有份文件,你只要在上面簽‘允許’兩個字,堵車就能夠結束了。”
說完,簡雲台靜靜地等待。
這一次他沒能等待太久,很快那個送食的小口蓋微微向上拱起。一隻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從中伸出,指節秀窄纖長,掌心朝上的時候,月色為這隻手渡上一層冷霜。
這隻手曾經觸碰過簡雲台渾身上下,最為**的地方都被其挑撥逗弄,指腹輕輕在他那處打轉時,簡雲台甚至還忍不住叫出了聲音,不斷催促他快一點,再快一點。
然而簡雲台現在什麽也不知道,他真的隻想回宿舍睡覺,都快要困死了。
冷淡地將鋼筆放到那隻手上,簡雲台正準備收回手,卻突然被反手抓住。
他下意識一驚,瞌睡蟲都被趕走了大半,當即想要反擊。當看清車窗上自己的臉時,他又很快鎮定了下來。
反擊什麽?
他總不能打軍用車吧。
“……白先生?”簡雲台眉頭輕皺。
冰涼的指尖輕輕描繪著他的手心,從手腕處輕撫到拇指根處,指尖磨礪的沙沙觸覺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一直到那隻冰涼的指尖靈巧‘鑽’入他的指縫之間,簡雲台才陡然醒轉,當即面上震驚又不可置信,開口說話時句尾已經染上一絲顯而易見的薄怒:“你幹什麽?!”
——這個人怎麽摸他的手?!
簡雲台滿心覺得自己被冒犯了,正準備出聲呵斥之時,卻突然僵住。
愣愣低頭看了一眼,那隻冰涼的指尖並非是在摸他的手,而是在小心翼翼地觸碰著他手心的傷疤,像是在碰什麽珍貴的易碎物品一般,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氣。
不是在撩,更不是騷擾。
不帶一絲情.欲,裡面的人的動作很輕柔,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虔誠與不舍。
簡雲台微微抿唇,有些摸不著頭腦。正當他迷茫時,車內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
被隔離在軍裝車之內,這聲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像是也被鎖鏈重重束縛住一般,柔聲細語開口時帶著一股濃濃的禁欲感。
“你身上有很多傷。”
簡雲台不知道車裡的人坐在哪裡,他只能看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即便如此也覺得渾身上下的青紫傷痕突然火辣辣起來。
一道防彈窗戶突兀地橫在兩人之間,將他們隔絕開來,唯一的聯系便是那兩隻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嘟嘟嘟’喇叭聲不斷,前方招安組與降安組的人還在鍥而不舍的爭執,喧鬧與嘩聲將車隊渲染得宛如鬧市一般。
鬧市卻還有唯一一處靜謐港灣。
車內的聲音被隔絕,聽起來很小、很小,但簡雲台還是聽清了。裡面的人柔聲問他:“身上的傷……還疼不疼?”
作者有話要說: 他好愛他(捂嘴哭泣.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