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眉頭緊鎖,說:“崔煜怎麽能算無關人,他是……”
話都還沒有說完,簡雲台一針見血道:“衍香已經死了,你要是真心愛她,就不該在這裡亂尋仇來感動自己。你去求神啊,你去拜佛啊,這點都做不到麽?”
“…………”閻羅僵硬許久,氣得胸膛中氣血翻湧,嘶聲說:“神佛貶謫我下地府。他們怎麽可能幫我,他們巴不得看我的笑話!”
“所以當年天罰降下,你作為始作俑者之一,以及地府的閻王。你什麽也沒有做,將這個爛攤子直接扔給了崔判官。要不是崔判官去南天門向佛求下魂契錄——”簡雲台看他的視線已經有些嫌惡了,寒聲說:“沒擔當就直接說沒擔當。拉不下面子來,那你就直接說拉不面子。不要有事沒事兒都找崔煜,也就崔煜脾氣好,換了我……”
後來的話簡雲台沒有說出口,只是從喉嚨裡哼笑一聲,十分輕蔑的模樣。
哐當——
有人失手打翻了案幾上的茶杯,杯蓋掉落到地上,原地倒旋著,發出一連串的框框聲音。除了這聲響,整個大殿像是死了一般,所有人緊緊閉嘴專心致志看地面。
“我靠,這小嘴叭叭的。”賀慶州整個人都貼在大殿門上,豎著耳朵吃瓜,“我以前怎麽沒發現簡雲台這麽會罵人。閻王都被他罵得一聲不吭,這也太牛逼了。”
他身側,鬼差們十分為難,幾乎是心肌梗塞地看著面前這十幾二十人,紛紛緊貼宮殿大門,像是壁畫一般姿勢各異。
胖子也在其中,‘嘿嘿’笑了一聲說:“簡大膽罵過你,你都不記得啦?”
“啊,啥時候?”
“冰山地獄裡。他問你是不是靠著簽到打卡,才混進直播組的。”
“……”
賀慶州訝異幾秒鍾,這才了然,“我就說他這陰陽怪氣的口氣,我怎麽這麽熟悉。”
原來以前自己也被陰陽怪氣過。
回想一下當時的心情,賀慶州臉一抽搐,心裡突然有些同情閻王。
——沒事惹簡雲台幹嘛,吵架又吵不過,最後還不是自己生悶氣呀。
眾人還扒在殿門上偷聽時,門突然‘吱呀’一聲朝裡開去。玩家們就像疊羅漢一般,蹭蹭蹭直往裡竄。
閻王像看死人一樣看著他們。
“…………”殿外氣氛一時十分尷尬。
就在玩家們不知所措時,閻王怒哼一聲甩袖離去。走出一段距離後,他才停下腳步,問身旁的十殿小鬼:“你覺得崔煜會扣衍香余魂嗎?”
“……”十殿小鬼面露驚恐。
這種死亡問題幹什麽問他啊啊啊啊!他什麽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僵硬了會兒,見閻王還在看著自己,十殿小鬼隻得硬著頭皮說:“回大人,屬下認為……崔判官性情高潔,不是那樣的人。”
閻王眉頭一皺,“……是嗎?”
如果不是崔煜扣押了衍香的余魂,那衍香……該不會真的已經身死魂消了吧?
想到這裡,閻王面色一白。
“不、不會的……怎麽可能?!”
頓足良久,他又問:“早上你說崔煜叫人備車,準備明日去箜洞,此話當真?”
十殿小鬼答:“當真。”
閻羅眼底閃過一絲陰鬱,回頭看了眼陰律司的方向,眼神像毒蛇一般。
崔煜定是想將軟肋展現給命定之人看,這兩人已經互相信任到這種地步了嗎?
憑什麽?
憑什麽崔煜可以獲得幸福?他卻只能在未來的歲月裡,日日思念衍香。
“派人盯著崔煜。再叫底下人提前備好鬼車,明日他一出發,速速來告知我。”
十殿小鬼一驚,謹慎開口問:“大人,您是想……?”
不等他話說完,閻王已經大跨步離去,眉眼中聚集越來越多的陰鬱與偏執。一如月神當年,崔煜的性格像極了晨君,外貌卻三分像月神。而他,他是反過來的。
他只會比月神更加偏執。
※※※
吃完午飯以後,直播間的觀眾們還是止不住躁動,紛紛興奮不已:
“哈哈哈哈爽死我了!你們有沒有看見閻羅離開時的表情,笑不活了哈哈哈哈,簡大膽這張嘴句句往人心窩上戳。”
“我估計當時閻羅殺了簡雲台的心都有了,但是崔煜在場,他不敢hhhhhhh”
“簡大膽和崔煜,這兩人一個管打一個管罵,把閻王收拾的服服帖帖哈哈哈哈……”
“還有底下的命官!他們好像都嚇壞了,最後散場的時候看簡大膽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樣……畢竟這麽多年也沒人把閻王罵得屁都不吭一聲,直接氣走了。”
“有一說一,簡大膽說的沒錯。閻羅就是沒有擔當,今天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是沒有擔當!天罰降下的時候,崔煜去南天門求下魂錄,人家當年被神佛貶謫,不照樣上天去了。他口口聲聲愛衍香,卻一天到晚找崔煜的麻煩,你真喜歡她你去求神佛啊。”
午飯後回判官府邸。崔煜的行動力十分強,鬼車上果然添置了不少新的小黃書。簡雲台隨手拿起一本翻看,又‘啪’得一聲把書合上。
迎著崔煜疑惑的視線,簡雲台面色凝重說:“今天晚上我給你寫幾大頁的話,你全背下來。以後閻王再來罵你,你按照我寫的話罵回去,還怕他不成?!”
“……”崔煜還以為他面色嚴肅,要說什麽正事。聞言握拳抵在唇邊,輕笑了聲。
簡雲台更來氣了,“你怎麽還笑?”
崔煜便忍下笑,微微前傾靠近簡雲台,低聲說:“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簡雲台怒:“我沒生氣!”
“好、好。你沒有生氣。”崔煜的白發微垂,落到簡雲台的手背上。不等後者感受手背上的癢癢觸感,崔煜又道:“可我不想你夜裡辛苦,寫得字多了,手疼。”
簡雲台默不作聲看著他,問:“……你是不是不想背書?”
崔煜說:“我過目不忘。”
簡雲台挑眉,“那這件事情沒得商量。我今晚必寫,你今晚必背。明早我要檢查,看你背得順不順,漏一個字都不行。”
正午過後,正是流量最大時。昨夜去補覺的觀眾們一打開直播,就看見這幅場面,紛紛大嚎:“好甜啊!!!!”
“嘿嘿嘿老婆檢查老公背書,老婆獲得了滿足感,他老公獲得了滿腦子罵人的話。只有我……我獲得了一地的狗糧。”
“哈哈哈哈哈哈簡大膽絕了,我甚至有點期待,想學一學怎麽罵人。”
“達咩!!簡大膽你自己罵人就算了不要帶壞崔煜大美人啊哈哈哈哈,想象不出仙氣飄飄的白發美人張嘴罵人的模樣。”
回府後,簡雲台拿著毛筆奮筆疾書,寫下了諸多狗爬一樣的字。
……他的字其實沒有這麽醜。
怪毛筆,真的怪毛筆。
將幾頁紙交給崔煜,崔煜足足低頭看了一炷香時間,才抬眼說:“要不今夜還是先教你練練字吧?”
簡雲台:“…………”
崔煜連忙道:“我並非說你字難看,這字跡力透紙背,十分有力道。你看,這宣紙都破了,足以見得字中氣勢如虹。”
彈幕上笑得格外猖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崔煜不會罵人,但這閉著眼睛瞎誇的本事還挺強的。”
“親親老婆寫的字,當然好看啦!”
“捂臉,本來還想跟著簡大膽偷師一下嘴炮技能。但他這寫得實在是……是這個墨水不好嗎?為什麽紙上全是一坨一坨黑墨啊?”
“集美不要懷疑自己,墨沒問題,是簡大膽有問題,老婆下次咱用鋼筆吧hhhhhhh”
於是教崔煜罵閻王的事情暫且擱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