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葙子就是雞冠花吧?”
他從箱蓋夾層處取出目錄,按照拚音首字母搜“雞冠花”的編號,找出了被密封袋封好的二十克乾燥花序,“請問這樣夠了嗎?”
【夠了,夠了。】
金道長看著處理得極漂亮的青葙子,連連點頭。
至於炸蟟皮,就是蟬蛻在當地的方言。
沈蒔很快就在箱子裡找到了一個小盒子,裡面放著幾隻完整的蟬蛻。
他將盒子恭恭敬敬的遞給了金道長。
金道長點了點頭,【行,既然如此,那麽我就替你製藥吧。】
金道長本想從自己的藥箱裡拿剩下的幾味材料,但沈蒔想到曾經在錄像裡看到的大小姐的喪服,擔心地縛靈手裡的過期藥會在出門後就迅速腐敗,失去效用,於是以“既然是我求的道長您,自然不好讓你破費,還是用我的藥材”為由,硬是把剩下的丹砂雄黃雞喉墳頭土紫金砂白礬糯米粉也都備齊了。
金道長將這些東西全都放到桌案上,當場就動手替沈蒔製備解藥。
同時,道長還拿出一篇經文,讓沈蒔背誦,說是有擋煞靜心的功用。
沈蒔的記憶力很好,雖不到過目不忘的程度,但看一次記住七八成還是不成問題的。
即便經文拗口,沈蒔多看了幾遍,就已能背下來了。
反正時間充裕,在金道長製藥的時間裡,他一邊旁觀,一邊默默背誦,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直到熟練到倒背如流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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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金道長終於做好了解藥。
那藥在小鍋裡呈現出一種白中透粉的顏色,帶著一點兒金屬的光澤,金道長用小杓把熬好的藥膏舀進一個淺瓷盅裡,仿佛一盒手工製的古方腮紅。
【這個。】
金道長將還有些燙手的瓷盅交給沈蒔,【只需將足量藥膏抹在令兄額頭,他身上的蠟油便會慢慢脫落,恢復成原樣了。】
沈蒔最怕諸如“適量”、“足量”這種籠統的定語,很討人嫌地追問,“……足量即是多少?”
金道長用一種“這小孩莫非是個傻子”的眼神憐憫地看著他,【抹到見效為止。】
沈蒔心中有苦說不出。
金道長又怎麽會知道,沈蒔到時候很可能壓根兒沒機會慢慢替吳景瀾抹藥,就更別說看效果如何再酌情添加了。
“謝謝。”
沈蒔接過瓷盅,旋好蓋子,將它珍而重之地揣進了貼身的口袋裡,便準備向金道長告辭了。
但就在他打算開口的時候,沈蒔一轉頭,冷不丁瞅見百寶架角落裡被一本線裝書壓著的一疊黃符。
其實那疊黃符從沈蒔進門開始就一直放在那兒,只是先前他滿心都是如何求金道長教自己解降的辦法,在解藥做出來前,他都無心關注別的,加上等待的時間還要忙著背經文,自然沒精力和心思注意別的。
現在目標達成大半,沈蒔稍稍放下心來,猝然瞅見擱在架子角落裡的那疊黃符,才想起前一回——就是吳景瀾來找這位道長的時候,鏡頭掃過百寶架,那兒分明還沒有這一疊符咒。
沈蒔:“……”
這就很有趣了。
在他看來,《冤鬼宅》這個劇本殺就類似於網遊裡的副本,而地縛靈們則像副本裡的遊戲NPC或是小BOSS,每當玩家單獨或者組團進入的時候,都會按照固定程序觸發一定的劇情。
可如果真是如此,那麽除了某些不會被刷新的特定情況,比如被四姨娘以“蠟人”方式留下來的玩家之外,他和吳景瀾在不同的日期進入這個故事,觸發的應該就是不同場次的副本,理應在道長的“領域”看到相同的場景,怎麽會沒緣由地多了一疊符紙呢?
沈蒔想了想,還是決定問一句:
“請問道長,您放在那邊的那疊符紙,是做什麽用的?”
金道長順著沈蒔的手指回頭去看,然後仿佛這才注意到百寶架上的東西,面露吃驚:【嗯?那兒怎麽會有一疊
符?】
他快走幾步來到架子前,從線裝書下抽出符紙,愈發震驚:【這字跡,竟是我自己寫的?我什麽時候寫過這麽多避降符了?!】
沈蒔:“!!!”
在金道長說出“避降符”三個字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這疊黃符的來歷。
這是上一回吳景瀾為了不讓這位善心的金道長察覺到自己已死的事實,特意分散他的注意力才幫他找的事情。
很顯然,在吳景瀾離開以後,金道長矜矜業業地寫完了這一疊護符,把它們放在了百寶架的角落處,然後“副本”刷新,他很自然地把這事情給忘了,但不知為何,咒符卻留了下來。
沈蒔:“……”
他心中微微一動,產生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金道長,聽這符的名字,它們應該對降術有效?”
【是。】
金道長顯然對自己的專業水平很自信。
他點了點頭,答道:
“我畫的避降符不止能令人免受大部分降術的侵害,還會讓降術師也有所忌憚,不敢輕易近身。”
沈蒔聽懂了。
這就類似於蚊怕水之於蚊蟲的效用,雖然對已經被叮出來的蚊子包無效,但起碼能讓蚊子輕易不敢再靠近,也就不會再叮出新包了。
——那麽,既然這些符沒被這個副本世界的規則給刷新掉,是不是意味著它們有可能在這個配房之外的地方繼續存在,甚至被使用呢?
反正試試而已,又不會少塊肉!
沈蒔當機立斷決定開口。
“道長,我能冒昧向您求幾張避降符嗎?”
他眼巴巴的瞅著金道長,懇求道。
【……可以。】
金道長略有猶豫,但最後還是點了頭,【這些,你都拿去吧。】
他將整整一疊目測有四五十張的黃符全都遞給了沈蒔。
沈蒔歡喜地接過了符紙,連聲道謝。
“避降符你可以隨身攜帶,或者貼在門楣和窗戶上,還可燒成灰,灑在屋門前。”
金道長還很貼心地對沈蒔交代了這些符咒的用法:
“既然令兄已遭了毒手,那你家極可能被降術師盯上了,記得給親朋好友都分一張。”
沈蒔連聲道謝,態度愈發懇切。
從各種角度來看,金道長都是個極善良的地縛靈,即便已化成厲鬼,仍然沒忘記自己懲惡揚善、匡扶正氣的使命,著實令人敬佩。
現在沈蒔已經知道所謂的“副本”極大可能是在某個時空中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除了被玩家暫時取代的人物之外,其他的人和事,不管是凶手還是NPC,以及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真實的。
所以,如果可以,他也很希望自己能替這位好心的道長做點什麽——比如順利破解凶案,解開發生在這間大宅裡的時空回環,結束他持續了近百年的不得超脫的痛苦。
“謝謝!”
沈蒔再次向金道長道了謝,揣著一疊符紙,還有他懷裡那珍貴的救命藥,朝配房的門走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剛剛按在門把上時,身後的金道長忽然說話了。
【不知何故,貧道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忘了很多事情。】
沈蒔心裡一咯噔。
金道長的面相長得很苦,即便面無表情,眉毛和嘴角也是耷拉著的。
“施主,你走吧。”
他朝沈蒔擺了擺手,“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沈蒔點了點頭,打開房門,最後回頭看了金道長一眼。
雖然筆記裡的“規則”說,不要讓金道長發現自己已死的事實。
可沈蒔總覺得,那位善心的道長,其實什麽都知道。
第387章 9.冤鬼宅-31
9月6日,深夜十一點五十五分。
沈蒔進入廢棄大宅,直奔西側翼二樓的最後一個房間。
他一邊走還一邊祈禱自己別碰到在西側翼隨機刷新的女傭王姨,畢竟他現在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與地縛靈糾纏。
好在沈蒔的運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