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沈蒔說著,轉身朝身後某處一指,“當然是模仿那幅畫了。”
眾人隨沈蒔的指點看過去,果然驚詫地看到,大約十步開外,走廊的牆壁上,掛了一張油畫。
畫上,一顆女人的頭顱被拋在地上,雙目圓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斷頸處鮮血淋漓,而女人頭上長的不是頭髮,卻是糾纏成一團的大蛇小蛇。
“《美杜莎之首》。”
沈蒔說道:
“魯本斯的名畫。”
沈蒔身為電影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在大學時選修過世界美術史,自然賞析過佛蘭西斯著名畫家,同時也是巴洛克畫派的代表人物的彼得.保羅.魯本斯巨巨的作品。
而《美杜莎之首》作為魯本斯的知名作品之一,沈蒔更是記得一清二楚。
因為這副畫的主角——美杜莎,在希臘神話裡名聲非常響亮。
她是一個長著蛇發的女妖,但凡直視她眼睛的人都會變成石頭。最後英雄佩爾修斯用計砍下了她的頭顱,並將這顆腦袋獻給了雅典娜。
魯本斯的《美杜莎之首》,畫的就是蛇發女妖人頭落地的一幕。
“啊!?”
這時,張宜的跟班汪二朋忍不住脫口驚叫道:
“這畫是什麽時候在那裡的!?”
汪二朋的震驚不是假的。
那畫就掛在他的房門旁邊,可是他分明記得,在進屋之前他還往那兒隨便瞟了一眼,瞅見的明明是另一張畫啊!
“不管它現在在哪裡。”
沈蒔笑了笑,“反正,現在它在那兒了。”
沈蒔的記憶力非常好,又事先知道這是一場總得有人會死的劇本殺,所以一路行來,他都很注意觀察周遭的環境。
此時,他百分之一百肯定,原本掛在602號房門旁邊的,是另一副畫。沈蒔雖然叫不出那畫的名字,但絕對不是現在這張《美杜莎之首》。
“這還用說嗎?”
張宜松開腳踩的石膏斷頭,冷笑道,“那肯定是跟這斷頭一樣,有人特意把那畫掛到這裡的。”
他轉頭看向一直站在角落裡的管家,“是你乾的吧?”
管家的臉頓時“唰”一下白了。
“怎麽可能!”
他像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我幹嘛要這麽做!!”
“當然是為了嚇唬我們啊。”
張宜又是一聲冷笑。
沈蒔注意到,這位跟原身沈嗣有仇的富二代太子爺確實長得挺帥,但他笑的時候嘴角會不自覺地歪向一邊,給人一種傲慢又驕縱的感覺。
“要不然,我們都被鎖在房裡,還有誰能搞這種惡作劇?”
管家被張宜的詰問給問愣了。
他張口結舌,一時間想不出該怎麽替自己辯解。
“對啊,張哥說得有道理!”
身為張宜的跟班,汪二朋當然要及時附和:
“我們剛到就被管家您鎖進房間了,鑰匙又在您手上,難道還有別的解釋嗎?”
他聳了聳肩,手指朝眾人一劃拉,“除非這裡除了我們這八個人之外,還有別人咯!”
管家額頭上的冷汗都滴下來了。
他感覺自己真是百口莫辯。
的確,就如張宜和汪二朋所言,七名參賽者剛到時鍾山莊就被他鎖進了各自的房間,而鑰匙又全在他手上,除非這棟建築物裡還有其他的人,不然實在……
——對了!
“等等!”
管家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或許——或許你們誰的房間裡有備用鑰匙,自己開門出來了呢!”
“哈?”
張宜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我們才剛好嗎!”
他朝眾人一指:“除非這裡有節目組的托兒,不然哪來的鑰匙!?”
管家的臉白一陣紅一陣,表情分外尷尬,低聲嘟噥:
“這……有個托兒,也不是……不可能嘛……”
“行了行了,你也別死鴨子嘴硬淨瞎扯了。”
張宜朝天翻了個白眼。
這檔《新星大推理》張宜他們家也是有投資的,所以張大少一點都不擔心自己這副惡少嘴臉會出現在節目裡,“不就是節目組交代你準備的一個‘惡作劇’嗎?要怎麽拍,我們配合就是了!”
第6章 1.鍾樓山莊-05 七名參賽者
原本按照節目組的指示,管家應該要在下午兩點正開門,將諸位參賽者帶到一樓大堂東南側的宴會廳,錄製眾人的“初見面”和自我介紹。
但現在因為出了“斷頭美杜莎”的突發事件,房門提早了十多分鍾打開,於是他們決定乾脆提前走原定的流程。
二十分鍾之後,七名參賽者就坐在了宴會廳裡,開始對著一個正在攝影的鏡頭,做起了自我介紹。
而這也是沈蒔真正了解幾個“同伴”的機會。
幾名參賽者從一開始就被節目組安了編號,因此自然就按照順序來。
節目組請來的七人都是二十啷當的年輕人,長得一個賽一個英俊帥氣,在鏡頭前坐成一圈,畫面十分養眼。
只是……
沈蒔不著痕跡地繞著眾人掃了一圈,唇角勾起一個淺笑。
——真不愧是劇本殺啊。
沈蒔心中思忖:
看來,聚在這裡的人,或多或少,肯定都有些關聯。
他的目光順著其他人的視線移動,落到了戴著“1”字號碼牌的富二代太子爺張宜身上。
雖然每一個人都在竭力掩飾,但眼神和微表情是很難偽裝的,只要細心觀察,總能察覺出破綻。
沈蒔注意到,在場的每一個人,雖都裝得毫不在意,實際上注意力總忍不住往張宜身上飄。
沈蒔一個文學專業的高材生,看過的書很多,其中就包括大量的偵探小說。
在傳統的本格系小說裡,有一個幾乎能算作“規矩”的寫作原則,就是要讓重要登場人物之間彼此存在某種聯系。
這樣的聯系可以是網狀的,比如A和B是同學,C是A的女朋友,D則是B的妹妹,而E又是D的前男友等等;又或者可以是線狀的,ABCD可以互相不認識,但全都是E的小翅膀,又或者所有人都被一場火災、一次車禍栓到一起。
沈蒔在看到幾名參賽者的長相以後,已經仔仔細細地辨認過,隨後確定,除了太子爺張宜和他的跟班汪二朋之外,其余四人他確實從來沒有見過。
現在再結合其他幾人悄悄打量張宜的視線,他已經有了九成把握,在這個劇本裡,張宜就是那根串起他們這些“珠子”的“線”,是本故事的核心人物。
就在沈蒔觀察和思考的幾分鍾時間裡,標號為“1”的張宜和編號為“2”的汪二朋已經在鏡頭前錄完了自我介紹。
隨後,3號起身走到攝影機前。
3號參賽者是七人中最高的一個,目測身高直逼一米九,皮膚曬成健康的小麥色,看起來像個體育生。
“我叫馮杉杉,杉樹的杉。”
3號說道:“是麗新影業的練習生,今年二十四歲……”
馮杉杉像報菜名一樣飛快而熟練地將自己的基本資料說了一遍,似乎就詞窮了。
他不好意思地對著鏡頭吐了吐舌頭,站起身,朝沈蒔招了招手。
沈蒔對馮杉杉微笑點頭,然後施施然坐到鏡頭前,用平穩而清晰的語調,不疾不徐地進行了一番自我介紹。
他一個文藝工作者,詞匯量很豐富,也很懂掌握說話的節奏,介紹詞不長,但語速平緩清晰,遣詞風趣文雅,一聽水平就吊打前面的三個人。
是以當沈蒔說完,站起身回頭的時候,不意外地迎上了張宜和汪二朋不善的目光。
尤其是太子爺那一雙眼,敵意幾乎化成了小刀子,嗖嗖地往他臉上扎,怕不是已經想著要怎麽花錢給他使點絆子,讓節目組把這段惡剪出個黑點來了。
沈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