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唐伯真面露驚詫,“以沈少俠你的武功,竟然與那人難分伯仲嗎?”
他的目光坦然地掃過自己的三個弟弟,意味深長地道:
“那凶手只能是個高手咯!”
唐大自己是個瘸子,人盡皆知。因此他說出“高手”這兩個字的時候,一點都不心虛。
唐二唐仲安一愣,隨即立刻領悟了大哥的意思,連忙自辯:“我生病以後已疏於練武許久了!”
連唐三也不得不啞著喉嚨,斷斷續續地說道:
“我……燒傷後……經脈盡毀……”
至於唐門家主唐雄,論武功,這人比他的三個兒子還不堪,因為他中風後半身不遂,只能坐輪椅。
眾人把目光集中到了唐四的身上。
“都看著我做什麽!!?”
唐四唐季庭一張臉漲得通紅,拍案而起,再顧不得維持那浮於表面的塑料兄弟情,“我功夫是比你們這幾個窩囊廢強那麽一點,但若光論武功,咱們唐門的功法與清風流雲劍相比,還是差了一截的吧!”
他伸手朝沈蒔一指:“憑什麽認為我能跟他打個平手 !?”
唐四越說越氣,幾乎要失去理智了,惡狠狠地盯著沈蒔,“再說了,沈時雲,你憑什麽認為凶手就在我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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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四的問題非常尖銳,態度也十分暴躁,沈蒔卻一點沒被他的激動所感染。
“確實。”
沈蒔微微一笑,環視花廳裡的五人,“所以為了找出真凶,我認為還是將疑點與線索梳理一番為好。”
“四弟,不要激動。”
唐大唐伯真名為幫腔,實則煽風點火,“畢竟若是清清白白,又何須畏懼呢?”
唐四唐季庭被噎了個倒仰,又實在想不出反駁之語。
這時唐雄也開口讓他坐下,他沒有辦法,隻得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不再言語了。
唐大輕蔑地瞥了庶弟一眼,看對方那一副仿佛鬥敗公雞般頹唐的模樣覺得十分解恨,雖竭力控制,唇角仍微微翹了起來。
他掩飾似地咳嗽了一聲,轉向沈蒔:
“對了,沈少俠,你認為刁小姐確實是在前山遇害的嗎?”
沈蒔想了想,點頭,“就目前的線索而言,應是如此。”
唐大眼珠一轉,“至於刁小姐那個小侍女,是死在後山別院的碧霞院裡的吧?”
他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難道凶手是先在前山殺了刁小姐,又到後山去殺了那小侍女的?”
唐二唐仲安忍不住杠了一句:“為什麽不能是先殺小侍女,再殺刁小姐呢?”
唐大一聳肩,“二弟你說得對,的確有此可能,是為兄疏忽了。”
玩到困難級副本的都是經驗豐富的高玩了,對如何盤案情駕輕就熟,很快就能抓到重點。
根據飛虹橋守衛的證詞,刁小姐刁湘竹在昨天晚上七點左右經過飛虹橋,從後山前往前山。
而根據碧霞院的粗使婆子所言,她們也是在差不多七點的時候就著加了料的湯吃餅,然後睡了個人事不知的。
如此說來,起碼在昨晚七點以前,這兩個受害人還活著。
一旦想通這點,唐雄立刻再把飛虹橋的守衛給喊了進來,逼問他們昨晚都有誰從飛虹橋經過。
兩個守衛苦思冥想,終於列出了一個詳細的名單。
據二人所言,除了刁小姐之外,昨日經過飛虹橋的——無論是從前山往後山,還是自後山往前山的——都是唐門裡的熟面孔,多是負責聯絡兩邊事宜的執事和婆子,還有送菜送肉的小廝什麽的。
至於說在刁小姐刁湘竹之後,到今晨換班為止,再通過飛虹橋的,就只有在戌時半——也就是晚上八點左右——返回別院的兩名執事夫人而已。
“……”
這下子,問題就很清楚了。
凶手沒有走飛虹橋,走的便必定是橫貫懸崖的鐵索。
“現場留下的血跡也能說明這點吧?”
唐大唐伯真道:“血跡從刁小姐被吊死的地方一路延伸到前山鐵索處,又出現在對面後山,最後消失在碧霞院外……”
他摸了摸下巴,“這會不會就是凶手的行動軌跡?”
“如果這是凶手故布疑陣呢?”
唐二唐仲安謹慎地提出了異議:“若是凶手分別從兩頭反方向留下血跡,也能做到這個效果吧?”
沈蒔卻在這時搖了搖頭,“不,這應該不可能。”
他向唐二解釋道:
“因為我在鐵索上也發現了血跡。而且,從血滴落地的方向來看,留下血跡之人應當的確是從前山往後山移動的。”
第188章 5.詭影唐花-35 血跡與毒藥
沈蒔先前曾經因為機關閣雙桅間裡的血跡問題, 向吳景瀾請教過有關血液流體學的知識。
雖然只是一些粗淺的入門級常識,不過在這種時候已經很有幫助了。
在刁小姐凶案現場留下的血滴,彼此距離基本相等, 且每一滴都拖著一條“尾巴”,像一顆朝著特定方向墜落的流星, “彗尾”的朝向便是血滴運動的軌跡。
沈蒔仔細觀察過, 那些血滴幾乎都有同樣的“尾巴”,且朝向一致,顯示留下這些血跡的人應該是自前山往後山移動的。
這樣的血滴運動特征是很難以別的方式準確模仿的。
更何況,鐵索上也沾上了血汙。
當然, 鑒於鐵索形狀特殊,血滴很難保持完整。但沈蒔以步幅測量過, 鐵索上各處血痕的間隔皆與陸地上的血滴間隔相同,感覺就像是一個受了傷但武功高強的刺客跳上鐵索,幾乎不用減速地跑過去一般。
鐵索的長度目測足有百米, 沈蒔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除了親自走上一遭之外, 還有什麽別的辦法能在鐵索上印下如此具有辨識度的血跡。
若是換到現在, 有遙控飛機之類的高科技產品那還好辦, 可這是古代武俠背景下的劇本殺啊!系統總不可能賴皮到設定出什麽跨越時代的科技產品來為難他這個偵探吧?
不過為了謹慎起見,沈蒔還是決定問上一問。
“唐老爺。”
沈蒔轉向唐雄,“敢問你們唐門有能自行通過狹窄鐵索,並每隔一段距離就留下一處痕跡的器具嗎?”
唐雄搖頭表示他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為了消除沈蒔的疑慮, 唐雄還喊來掌管機關閣的幾個老師傅, 讓他們當場接受沈蒔的質詢。
幾個老師傅紛紛表示唐門雖然以機關傀儡聞名,但這樣的器具他們先前還真沒做過, 連類似的設計也從未有過。
沈蒔是匆忙間想出這個疑問的,唐雄又是當場就把幾個師傅叫來質詢的, 沒有機會跟師傅們事先通氣,因此沈蒔認為,眾人的回答應當是可靠的。
在唐雄屏退幾名師傅之後,沈蒔摸了摸下巴,說道:
“若血跡真是凶手留下的,那他身上應當受了傷……”
他目光掃過眾人,“既然如此,何不請歐陽大夫替我們逐一檢查一番,看是否有可疑的傷痕呢?”
“!!”
唐四唐季庭“蹭”一下跳了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要讓我們脫光了讓人查體嗎!?”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沈蒔微微一笑,“當然,我也會一同接受檢查的。”
“哈哈哈,我倒是無所謂!”
唐二唐仲安在一旁笑了起來,“反正平常我犯病時歐陽大夫也常常替我施針。”
說著,他瞥了氣急敗壞的庶弟一眼,“反倒是四弟你,反應如此激烈,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疑慮呢?”
“你——”
唐四這回是真語塞了。
他紅著脖頸憋了許久,才終於憋出一句,“隨便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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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4日,午時,即中午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