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蒔笑答:“陪我聊聊案情就行了。”
“好。”
吳景瀾點了點頭:“您想從哪裡說起?”
“唔……”
沈蒔想了想,“就從我最弄不懂的地方開始好了。”
他頓了頓:“那鐵索上的血跡。”
吳景瀾今早陪沈蒔上去看過鐵索上的血跡,當然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
吳景瀾擅長一些設計精巧的詭計,比如先前那機關閣的雙桅間密室,幾乎是在看到門鎖的同時就猜到了那“雙重密室”的真相。
但鐵索上的血跡卻不一樣。
他和沈蒔一樣設想過是不是唐門中有什麽特殊的器械,能在鐵索上自由行走,並每隔一段距離蹭上一點血跡。
但此猜測被機關閣的老師傅們否定了,而且現場也沒有留下能支持這個假設的痕跡。
吳景瀾無奈地一攤手,“關於這個,我也毫無頭緒。”
他頓了頓,說道:“不過我認為,刁小姐的死亡現場留下的血跡實在過於刻意了,很可能是凶手布的迷陣。”
“嗯。”
沈蒔用力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他說著,翻身從塌上坐了起來,光著腳兩步蹦到茶幾前,又自己拖來兩把太師椅,自己坐一把,讓吳景瀾坐另一把。
“來,讓我們看看。”
沈蒔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唰唰”兩筆在桌子上畫出了唐門兩座山峰的簡圖。
“刁小姐昨晚酉時(晚上七點)經過飛虹橋,從後山到前山;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她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喝了摻了迷藥的湯,全部睡了過去。”
他說道,“刁小姐的死亡地點是在前山鐵索附近的樹林裡,她的貼身侍女則死在了後山的碧霞院……”
沈蒔又用茶水在兩峰之間劃了條直線,當做“鐵索”。
“若照血跡顯示的運動軌跡推測,那凶手應該是在前山殺死了刁小姐之後,走鐵索去到後山,潛入碧霞院,再殺死她的侍女的。”
說道這裡,他一頓,“但這就很奇怪了……”
吳景瀾:“哦?”
“那小侍女可是被熏香裡的‘登仙’毒死的,而且院子裡的水井還被人下了迷藥。”
沈蒔說道:
“按照這個時間,凶手應該在酉時(晚上七點)前就潛入碧霞院了,對吧?”
吳景瀾想了想,提出了一個可能性:“或許凶手利用鐵索,在兩峰間往返了兩回?”
“你是說他先在後山碧霞院下藥,再回到前山殺死刁小姐,再走鐵索回到後山,將已經毒發身亡的小丫頭的屍體處理成被‘吊死鬼’襲擊的樣子嗎?”
沈蒔抿了抿嘴,“這想法……似乎很合理。”
說著,他抬起眼,看向吳景瀾,“但這麽一來,‘凶手’的人選就與雙桅間的雙重密室相矛盾了。”
吳景瀾知道沈蒔懷疑的“真凶”是誰。
但就如沈蒔所言,如果凶手是“那個人”的話,那便無法解釋鐵索的疑問了。
再說了,若凶手確實是“那個人”,那麽他連續殺死四個人的動機也很值得商榷。
“還有一個問題……”
沈蒔盯著桌上的簡圖,低聲嘟噥:“凶手殺人倒也罷了,為什麽連一隻猴子都不放過?”
那猴子是刁湘竹的愛寵,幾乎去哪兒都帶著,顯然她遇襲時,那猴子定然也在她身邊。
可就沈蒔從《狂○星球》裡學到的知識而言,猴子並沒有護主的習性,看主人中了吹箭倒下,第一個反應當然應該是逃走,難道還會撲上去跟凶手拚命不成?
就算小聖被馴養得很好,見主人身死也沒有逃跑,結果被凶手逮到順手滅了,但就如歐陽神醫所言,那麽一個小玩意兒,隨隨便便就搞死了,為什麽還要特地把它的屍體懸在刁小姐旁邊呢?
當然,沈蒔也假設過另外一個可能性。
小聖畢竟是聰明的靈長類動物,偵探題材的小說或是影視作品裡,靠鸚鵡靠狗甚至靠馬靠豬破的經典案子起碼能湊夠兩三桌麻將。
或許凶手是小聖熟悉的人,那人擔心留著猴子,日後接近它時,猴子會顯露敵意,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將它一並除掉。
可這仍然解釋不了為什麽凶手要將小聖的屍體以那麽浮誇的方式吊在刁小姐身邊。
或許這只是凶手的惡趣味,但沈蒔那被【調查員的直覺】提升了一倍的第六感在提醒他,小猴子的死並沒有那麽簡單。
———
淨是一些琢磨不透的謎團,沈蒔越想越沮喪。
吳景瀾很想幫他,但他自己也沒想通這其中的關竅。
兩人坐在桌邊,一時間相顧無言。
“不過,今天也不算毫無收獲啦。”
沈蒔笑了笑,也不用吳景瀾伺候,自己起身,將杯裡涼透的茶水潑到窗外,“起碼,現在我已經能肯定,四少爺唐季庭的確對我們撒了謊。”
“哦?”
吳景瀾接過沈蒔手裡的空杯子,替他重新泡了一杯熱茶,“您是指他撒的謊中的哪一個?”
“哈哈哈!”
沈蒔笑了起來。
他從今日換下的外裳衣袖裡摸出歐陽神醫給他的小紙條,遞給吳景瀾看。
【刁,在室;婢,孕三月。】
“十五號唐老爺的壽宴以後,唐小姐唐稚寧被殺。”
沈蒔笑道:“發現唐小姐的屍體以後,唐四遲遲沒有現身,後來他解釋說自己在刁小姐的碧霞院與刁小姐春宵一度,為了保全女方名聲才不敢出現。”
他點了點吳景瀾手上的紙條,“既然借口是假的,那麽,那晚我碰到的鬼面黑衣人,定然是唐四無疑了。”
“可這侍女有孕又是怎麽一回事?”
吳景瀾蹙起眉:“難道四少爺對未婚妻的侍女出手了?”
沈蒔搖了搖頭,“我倒不這麽認為。”
其實在歐陽神醫給刁小姐驗屍以前,沈蒔悄悄向他提了個在古人看來無比冒犯的要求,那就是檢查死者是否在室。
當時他確實只是單純為了檢驗唐四那個留宿碧霞院的借口是不是謊言而已,沒想到歐陽神醫竟然買一送一,給他提供了“小侍女懷孕”這麽一個驚天大瓜。
刁湘竹自來唐門以後一直住在後山別院,而別院又是唐門女眷的住處,能正大光明入內的男性並不多,侍女可以接觸到的異性就更少了。
而且沈蒔先前在系統提示下撞到過刁小姐霸凌侍女的現場。
——當時刁湘竹說了什麽來著?
沈蒔閉眼,飛快地回憶了一下。
【要死了你這臭丫頭!真不知羞!】
【讓你隨便跟男人說話!】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的身份,那可是你未來姑爺的競爭對手!你竟然還倒貼上去!?】
若刁小姐口中的“競爭對手”與侍女腹中胎兒的爹是同一個人的話,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唐四唐季庭是奸夫的嫌疑了。
——小侍女的死與她肚子裡的孩子有沒有關系呢?
——孩子他爹又究竟是誰呢?
沈蒔心想:
不愧是“困難”級別的劇本殺,謎團簡直跟連環套一樣,一環套一環,越解越多啊。
既然暫時沒有頭緒,那索性不再糾結。
沈蒔又把話題轉到了另一處。
“哦對了。”
沈蒔說道:
“唐三少爺‘那件事’,我剛才也順便驗證過了。”
吳景瀾眼神一閃,“你是說那支發簪?”
事情是沈蒔派他到鎮上去辦的,吳景瀾當然知道沈蒔要做什麽“實驗”。
“沒錯。這樣一來,起碼又解開了一個謎團。”
沈蒔笑道:
“我又要麻煩你幫我再做一件事了。”
吳景瀾:“請主人吩咐。”
“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