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就確定了兩個非常重要的事實:
其一,所謂的雙重密室,只是一個心理陷阱;
其二,殺害唐小妹唐稚寧的真凶,定是唐大唐伯真無疑。
——只可惜這是古代背景的武俠劇本殺。
沈蒔托著那顆小珠子,略有些遺憾地想:
沒法查指紋,沒法驗DNA,這珠子上也沒刻名字,凶手只要抵死不認,他也無法證明它的物主是誰。
唐大唐伯果然死不認帳。
他的演技非常好,隻冷冷地瞥了沈蒔掌心上的白玉珠子一眼,便平淡地回答: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焉知是不是表叔你請人做的玩意兒!”
沈蒔:“……”
——不愧是困難級別劇本殺的凶手,果然是不肯輕易就認栽的。
唐大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沈蒔倒不覺得意外。
“再說了,我這麽做的動機是什麽?”
唐伯真看沈蒔不吱聲,連忙趁這個機會大聲叫屈。
“我與稚寧妹妹關系雖不算和睦,但我又不是禽獸,何故對血親痛下殺手!?”
他說著,環視眾人,提高了音量:
“且不說我與刁小姐刁湘竹無甚交集,玉兒和姨母又怎麽說?”
唐大唐伯真舉起右手,並指過頭作對天起誓狀:
“我與玉兒情投意合,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我又怎麽可能殺了她!?還有,我跟姨母關系親厚,唐門人盡皆知!更何況姨母出事時,我正與沈時雲沈少俠在一起!!”
說罷,他換了一口氣,又接著叫道:
“表叔,難道你連這點都要否認嗎!?”
———
現場再度喧嘩起來。
這些江湖門派,哪怕是不染塵俗的和尚道士,也不信什麽手足情深的狗屁廢話的。
唐門家主身體狀況不佳已久,繼承人之爭已是擺到台面上的事情。
兄弟姐妹間誰對誰下手,甚至為此殺死弟弟的未婚妻什麽的都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沈玉是唐大的未來妻子,這樁姻緣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勞意晗更是他親媽的胞妹,與他血緣極親又關系奇佳的姨母。
若說殺死沈家母女的凶手是唐大唐伯真,無論是從利益上講,還是從感情上說,確實都令人難以理解。
能坐在這個會場的都不是傻子。
唐門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糾紛,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現在看唐大唐伯真在眾目睽睽下爆出來,好奇唏噓之余,又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聽沈蒔要如何解釋了。
此時沈蒔與唐大唐伯真面對面站著,距離不過數步,彼此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對方的表情。
不知何故,唐大覺得沈蒔在這一瞬間的眼神忽然變得悲哀而又憐憫,那種“我可憐你”的目光讓他感到很不舒服,甚至隱隱覺得惱怒。
唐大蹙起了眉,默默組織台詞想要再懟他兩句。
然而沈蒔卻在此時移開了視線。
“好吧,接下來,我要說一說峨眉刁小姐刁湘竹的案子。”
沈蒔轉身面向武林盟主,繼續自己的敘述。
武林盟主道了聲:“請講。”
因實際看過雙桅間的情況,又親見沈蒔方才的一番演示,若論個人想法,其實他已對沈蒔的推理信了八九分。
但他身為武林盟的當家人,需得講究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在沈蒔拿不出切切實實的證據,且唐大又抵死不肯認罪的情況下,他也不能公然偏袒某一方。
他能做的,就是聽聽沈蒔還要說些什麽。
“刁小姐刁湘竹的遺體是上月24日清晨在唐門前山的樹林裡發現的,歐陽大夫確認過她的死亡時間,應是在前一日,也就是23日的晚上。”
沈蒔看了唐門坐席上的歐陽神醫一眼,又回頭繼續說道:
“連接唐門前山與後山的飛虹橋十二時辰有人值守,守衛證實刁小姐在23日戌時(晚上七點)從後山去往前山,後再未返回。”
他微笑問武林盟主,“您認為,刁小姐是在哪裡遇害的呢?”
武林盟主:“當然是在前山某處了。”
沈蒔又問:“那麽凶手呢?”
“凶手殺害刁小姐時,應是在前山。”
武林盟主想了想:“可我看過鐵索處遺留的血跡。若我判斷無誤,凶手在殺死刁小姐後,應是跨過鐵索,往後山去了。”
沈蒔含笑一頷首。
“據我所知,唐大公子少時曾因墜馬留下腿疾,右腳無法疾行,對吧?”
武林盟主也看向唐門坐席上的歐陽神醫,以目光向他求證。
歐陽神醫鐵青著臉點了點頭,回答:“正是如此。”
唐大的腿疾經過好些醫者的診治,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他應得半點不心虛。
“既是這樣……”
武林盟主又轉向沈蒔:“唐大連快走都無法做到,又怎可能穿越鐵索,從前山逃到後山去呢?”
第201章 5.詭影唐花-48
10月1日。
巳時六刻, 即早上十點半,距投凶的最後時限還有半小時。
“沒錯。”
面對武林盟主的質疑,沈蒔淡然點頭:“唐大公子的腳是無法在鐵索上通行的。”
他頓了頓, “所以,他由始至終都留在了前山。”
“哇!!”
現場又是一片騷動。
“這不可能!”
武林盟主脫口而出:“我檢查過現場遺留的血跡, 那的確是有人從上面穿行時留下的!”
他可是個老練的江湖客了, 武林盟主完全不認為自己會連這點痕跡都看錯。
沈蒔就等他這句話:
“能從鐵索上過的,可不一定是人。”
武林盟主:“!!”
圍觀群眾:“???”
眾人都被這句話搞懵圈了,“沈少俠,此話何意?”
沈蒔淡淡一笑, 轉向峨眉派的坐席,朝席上一拱手, “敢問峨眉派諸位女俠,貴派刁小姐刁湘竹是否隨身帶著一隻小獼猴?”
畢竟自家死了個受寵的後輩,峨眉這次來的人很多。
一個頭戴帷帽的女俠站了起來。
她是刁湘竹的師姐, 素日與師妹關系親厚。
“刁師妹確實有一隻愛寵小猴, 名喚‘小聖’。”
那帷帽女俠道:“那猴兒頗通人性, 師妹每每外出總喜帶在身邊。”
“沈少俠, 你的意思是……那血跡是刁小姐那猴留下的?”
武林盟主深深蹙起眉,“可我聽人說,那小猴兒分明就吊在刁小姐屍首旁啊!”
“峨眉派這位女俠也說了,那猴兒隻與刁小姐親厚!”
唐大唐伯真趁機自辯:
“我又不是耍猴的, 難道還能命令那小畜生跑過鐵索, 一路跑到後山別院去,再乖乖跑回來讓我把它吊死嗎?”
“哈哈哈哈哈!”
沈蒔忽然笑了起來。
眾人都被他笑得一臉莫名, 唐大卻不知怎麽的,心裡一咯噔, 忽然冒出了某種不妙的預感。
——不,不會的。
唐大的手悄悄在袖中握成了拳。
——他不會知道的!
——更何況,他沒有證據!
“唐大少爺。”
沈蒔斂起了笑容,“剛才你不小心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圍觀群眾:“???”
唐大沉下臉,低聲喝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耍猴的’。”
沈蒔笑著重複道:“耍猴的,可不止一隻猴啊。”
武林盟主:“!!”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驚醒了在場的所有人。
是的,沈蒔也是那日在鎮上吃煮鍋子時才偶爾想通這點的。
既然缺德店家敢用死魚換掉活魚,那麽唐大又為何不能再搞一隻猴子來當“小聖”的替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