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子希轉頭, 朝沈蒔露出一個苦笑:
“做飯有點來不及了, 而且我也不怎麽會做菜。”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大鍋裡的面片撈出,分盛到幾個碗裡,“我翻到一包青子乾, 就乾脆用來熬了鍋湯, 再放了面片、排骨和小白菜,就這麽湊合吧。”
說話間, 羅子希已經將面片湯分好了,“這是咱老陝那邊的面食, 也不知道你們吃不吃得慣。”
語畢,羅子希放下空鍋,端起一個面碗便往外走,“小沈,麻煩你幫我一起把這些碗端出去吧。”
“哎,好的!”
沈蒔一邊答應著,一邊不著痕跡地挪到灶旁。
待到羅子希一出門,沈蒔飛快地拿起撥火棍,探進爐灶裡,撥弄開灶膛裡的柴禾。
爐膛裡的明火已經熄了,剩下一些火星,在余燼間明明滅滅。
沈蒔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也不想引起羅子希的懷疑。
他的動作很快,一根撥火棍在不大的灶膛裡翻攪著余灰和柴禾。
“小沈?”
羅子希端著面碗回頭,看沈蒔沒跟上來,便開口叫他。
“哎,我鞋帶松了!”
沈蒔在灶台的角落裡發現一小片髒兮兮灰撲撲的玩意兒,連忙用撥火棍扒拉出來,顧不得髒也顧不得那有些燙手的溫度,連忙撿起來,揣進口袋裡,“這就來了,這就來了!”
然後他轉身端起一碗面,快步出了廚房,追上羅子希。
———
沈蒔和羅子希把午飯的面片湯端到正房,又逐一去敲了每一個人的房間門,通知他們可以吃午飯了。
林冕像昨天一樣,說讓人把飯送到房裡。
沈蒔心裡很鄙視這種傻逼富二代,但為了保持人設,隻得耐著性子,把林公子那碗面給他端了過去。
秘書簡小瑜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願意見人。
而崔婉一想到要和莊麒麟同桌,也覺得尷尬,於是自己到正房端了碗,說是回自己的房裡吃。
崔婉去端午餐時剛好碰見莊麒麟要進屋,兩人在門檻處對了個正臉,神情都難免愕然。
莊麒麟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崔婉卻別開了目光,錯身躲開他,徑直走了。
“啊,這——”
莊麒麟左右四顧,看沈蒔和羅子希都在看自己,尷尬地搖了搖頭,“唉,算了,女人!”
他歎了一口氣,坐到桌旁,湊頭往碗裡一看,“不錯嘛,排骨青子湯,夠鮮!”
說著,莊麒麟也不等其他人,拿起筷子夾了一箸面片塞進嘴裡,嚼了幾口咽下,讚了聲好吃,便像餓得狠了一樣,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
在莊麒麟開始吃麵的時候,程向晚也來了。
他掃了眼餐桌旁的三人,目光中閃過一絲了然,什麽也沒說,坐到了空位上,向羅子希道了謝,便安安靜靜地開始吃午飯。
沈蒔也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面片。
雖然羅子希說自己廚藝糟糕,但在沈蒔看來,這碗面片湯的味道著實不差。
面湯鮮美,面片筋道,起碼也是家常菜裡相當不錯的水準了。
沈蒔不吝讚美,“真好吃!”
“哈哈!”
羅子希笑了起來,“咱那邊也就做點兒面食的手藝了,比飯做得強些。”
沈蒔眨了眨眼,“你是陝西人嗎?”
“唔。”
羅子希一邊吃麵一邊隨意應道:
“老家西安下轄縣城的,一直在那邊沒怎麽出過門,後來考了X美,跟著白教授學畫畫,才搬到山城來。”
沈蒔知道這八成是“前置劇情”給塞進玩家腦中的人設。
不過劇本殺系統一直很靠譜,把人設強塞進玩家大腦中以後,還會附加上相應的技能人設。
比如沈蒔先前玩《內外顛倒》,劇情設定發生在歐羅巴,就會讓你外語溜得跟母語一樣。相應的,既然“羅子希”是老陝,就自帶面食手藝加成,能扯面片溜面魚便一點兒不奇怪了。
“你一個畫畫的藝術家,還滿能乾的嘛!”
沈蒔一邊吃一邊打量羅子希,笑道:
“看你曬得挺黑的,平常喜歡做運動?”
羅子希看了沈蒔一眼,目光中帶著考量的意味,似乎是以一個玩家的警覺在尋思對方問這話的意義。
“運動倒沒怎麽做。”
羅子希淡淡地應了一聲:
“平常喜歡騎機車,沒事就到山上飆一飆。”
沈蒔“哦”了一聲。
他注意到羅子希的手背有明顯的色差,拇指和食指及手背大魚際肌側的膚色較淺,而下半部分的顏色較深,想來大約就是戴機車手套留下的印子了。
“我是江西人,打贛州來的。”
沈蒔順著話題說了自己的籍貫,又轉向默默吃麵的程向晚,“程秘書,你呢?”
“我祖籍雲南,不過念大學時就來了山城。”
程向晚停下咀嚼的動作,回答:“算下來,在山城也生活了十多年了。”
“哈哈哈!”
旁聽的酒吧老板莊麒麟笑了起來,“難怪了,我看你們仨都往碗裡加了辣椒油,原來都是從能吃辣的地方來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面碗,“像我一個浙江人,實在受不了那辣度,覺得清湯就很好吃了。”
“哦?”
沈蒔轉向莊麒麟。
莊麒麟是他現在最懷疑的對象,自然要著力探聽一切可能的情報,“莊老板,你是浙江哪裡的人?”
“寧波那兒的。”
莊麒麟漫不經心地答。
沈蒔注意到,在莊麒麟說到“寧波”二字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程向晚筷子明顯頓了一下。
沈蒔悄悄側頭,瞥了他一眼。
程向晚又動起了筷子,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一樣,繼續吃著他自己的午飯。
——有意思。
沈蒔心想:在程向晚的“前置劇情”裡,似乎有什麽跟“寧波”有關的情報呢。
只是,不知道程向晚知道的事會對案情有多大影響,他又會選擇什麽時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了。
———
午飯後,沈蒔回了自己房間,小睡了一會兒。
他昨晚在山裡跑了個通宵,本應該非常疲憊了才對,不過不知為什麽,沈蒔隻睡了不長的時間就醒過來了,一問小蘭,水漏才堪堪滴漏過一個時辰。
“沒關系,一個時辰也夠了。”
沈蒔揉了揉有些酸脹的額角,從床上爬了起來,“現在讓我再睡也睡不著了。”
小蘭拿起掛在床尾的外套,遞給沈蒔,【您打算去哪兒?】
“去書房看看吧。”
沈蒔回答:
“既然程向晚說那兒書籍很多,那我趁著現在有時間,就去好好瞧瞧好了。”
水漏指向申時,也就是下午三點的時候,沈蒔來到了位於東側耳房的書齋。
與昨日相比,書房明顯多了有人翻動過的痕跡,一些書從書架上被取了下來,摞放到了桌子上。
沈蒔走到桌旁,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書堆最上方的線裝本,封面明明白白寫了四個字,《滕王閣序》。
他眯了眯眼,什麽都沒說,隻拿起書,迅速地翻了一下,又將它放到了一旁。
隨後,沈蒔坐下來,開始翻閱桌上的其他書籍。
很顯然,這是有人事先整理過,覺得或許有用才特地留下來的——至於這是誰,毋庸置疑,便是叮囑他“有空可以來看看”的程向晚程秘書了。
沈蒔看到了程向晚所說的《百鬼圖》。
那是一張張版雕而成的印刷白描圖 ,一共有上、中、下三冊,每一冊都有相當的厚度。
因為雕工和印刷水平的限制,畫面實在算不得精致,不過鬼怪的造型特征和五官表情都能辨認得很清楚。
每一張圖上都寫了所狀鬼怪的名字,背面還細細地記錄了該鬼怪的典故。
沈蒔心覺這必定是非常重要的情報,於是坐在桌邊,認真地,一頁頁地翻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