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歐陽大夫。”
沈蒔適時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您認為唐小姐是何時遇害的?”
歐陽神醫捋了捋須髯,沉吟片刻,然後才謹慎地回答,“小姐的遺體微微有些發涼,約莫已死了有一兩個時辰了。”
沈蒔迅速地在心裡換算了一下時間。
歐陽神醫是在晚上十一點左右開始驗屍的,往前推一兩個時辰,那死亡時間大約應該是晚上七點到九點這個區間。
這也與機關閣那四個倒霉的護衛被毒殺的時間段相吻合。
七點到九點這段時間,正是壽宴進行時,客人們吃酒吃得正歡,不應該沒有人知道唐小妹唐稚寧的去向才對。
於是沈蒔轉向唐雄和唐大,“唐小姐是何時離開壽宴的?”
關於這個問題,唐雄當然是第一時間調查過了的。
根據唐稚寧的生母珍珠夫人所言,大約戌時,也就是晚上七點時,唐小妹在喝了一碗銀魚羹後就感到腹中隱隱有些不適,便帶著侍女離了席。
當時珍珠夫人隻以為小女兒今日喝多了酒,又用了不好克化的吃食,是以腸胃不適,鬧了肚子。
加之珍珠夫人那時已把自己當成了唐門的正牌女主人,忙著遊走在各門各派的女眷之中,左右應酬,便也分不出心思管女兒去哪裡拉肚子了。
結果她這一忙碌便忙到了散席,女兒還未回返,珍珠夫人便想著等會兒繞到女兒住的晴空院看看唐稚寧的情況到底如何了。
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去找人,便等來了唐小妹慘遭殺害的噩耗。
——又是戌時。
沈蒔在心裡琢磨:
看來,凶手把時間卡得很好,便是要讓目標在晚上七點之後落單,方便他或者她動手殺人了。
“那跟唐小姐一同離開的侍女此時人又在何處?”
沈蒔又問。
“那丫頭也死了。”
唐雄回答。
隨後,唐雄告訴沈蒔,今晚跟唐稚寧一同行動的是她平日很親近的一個貼身丫鬟,年紀約莫也就十三四歲,且不通拳腳功夫。
那小姑娘被人發現死在機關閣附近的一處蒿草叢中,死因是背上的一支劇毒的吹箭,至於具體是什麽毒藥,則還要交給藥園裡的製藥師傅仔細檢驗一番。
“那麽唐小姐吃的銀魚羹又檢查過了嗎?”
沈蒔再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唐雄和唐大聞言,對視一眼,皆露出了懊悔之色。
這古時候宴客可不像現代,大酒店裡開筵席,飯菜還要留樣以便食物中毒時能取個證什麽的。古時候的菜吃過了便是吃過了,碗盤撤下以後便全泡進水盆裡,由仆婦小廝負責清洗,早就分不出哪一碗是唐小妹碰過的了。
“不過倒也不是毫無線索……”
這時,唐大接了話:
“因青瓷餐具數量有限,故而只有固定的幾桌能用得上。在外間只有我們的主桌和沈少俠您坐的次席是青瓷餐盤,而在內間則只有妹妹那唯一一桌了。”
沈蒔懂了。
原來這王爺賞賜的青瓷餐具一共只有三套,故而只有三桌用上了。
男人們的外間有兩套,被安排在了唐家人坐的主桌,還有沈蒔他們這些貴客坐的下首次席。
而女眷們的內間隻分到了一套,就在珍珠夫人、唐小妹的那一桌上。
正因為青瓷餐具名貴,所以廚房裡一見是青瓷的盤碗,便知道這是唐門自家人要用的食物,自然要和普通客人的那些區別對待了。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妹妹素來不喜蔥薑味道,是以羹湯裡從來不加這些大料……”
唐大轉向他老爸,確認道:“父親,是這樣吧?”
唐雄鐵青著臉點了點頭。
因唐家上下都知道唐小妹的飲食習慣,所以廚房每次盛魚羹一類的湯羹,都會特地留出一碗不放蔥薑的給唐稚寧,傭人們在端湯羹時也會注意把沒加料的端給她。
“原來如此。”
沈蒔懂了。
“看來是有人往唐小姐的魚羹裡加了瀉藥,故意讓她中途離席,因如廁而落單,好方便下手截殺。”
唐雄和唐大都點了點頭,看來他們都同意沈蒔的想法。
“這倒是有些蹊蹺了……”
沈蒔抿了抿唇,看向唐雄和唐大,眼神和語氣都頗為銳利:
“能熟知唐小姐的飲食習慣,又能混進廚房,在沒加蔥薑的魚羹裡下瀉藥……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吊死鬼一個外人所為啊。”
唐雄和唐大臉色頓時都隱隱有些發青。
“沈少俠說得不錯。”
事到如今,唐雄也實在沒法嘴硬,簡單粗暴地把鍋都推給二十五年前的吊死鬼了。
“老夫這便安排人手,將唐門上下裡裡外外搜查一番,定要找出那下毒害我門人,又殘殺我女兒的凶徒來!”
第173章 5.詭影唐花-20 鐵索與鬼面黑衣人
9月16日, 沈蒔來到《詭影唐花》的第十一天。
醜時,也就是深夜一點鍾。
在這個關鍵時刻,因為唐門家主唐雄找不到他最心愛的小兒子唐四唐季庭, 因此只能將帶人搜山的任務交由長子唐大唐伯真負責,同時自己則安排管家和一眾可信管事搜查前後山的兩座宅院。
與前一回一樣, 沈蒔的輔助系統也在【當前任務】處提醒他參與搜山, 並指定了“後山東北方”的范圍。
沈蒔當然得照做。
於是他以擔心嫂嫂勞意晗的安危為由,加入了搜山隊,還順利被劃拉到了輔助系統要求的東北方。
此時夜色已經很深了。
唐門上下卻一片喧囂,甚至比壽宴時還要更熱鬧三分。
一隊隊巡山的弟子手執火把, 沿崎嶇山道往山裡行去,仿佛一條條蜿蜒的火龍。
沈蒔和吳景瀾在一名執事的帶領下, 走在一條狹窄的山路間。
此處位於唐門後山,在女眷們所住的別院的東北方。
眾人沿山路走了大約有兩刻鍾,回頭看時, 別館高牆已全然隱沒在茂密的林蔭之中, 只能隱約看到遠處有薄薄一層橘光, 是大宅各處點燃的火把。
“沈少俠, 前方不遠處便是懸崖了。”
執事對沈蒔說道。
沈蒔點了點頭,示意他們過去看看。
幾人又往前走了約莫一刻鍾,果然看到了一道高企陡峭的懸崖。
沈蒔眯著眼分辨了一下方向,朝斷崖前方的另一座山頭一指, 問隨行的執事:“那是唐門的前山吧?”
“少俠好眼力。”
那執事點頭, “其實這裡才是前山與後山距離最近之處,只是此地懸崖過分陡峭, 土質又較為疏松,不合適架橋, 故而才把飛虹橋挪到了半裡外的峽谷處。”
沈蒔一頷首,“原來如此。”
飛虹橋就是連接前山與後山的廊橋,防衛嚴密,兩端都有唐門弟子日夜看守。
“主人。”
這時,沈蒔聽到稍遠處吳景瀾在叫他:“請過來瞧瞧。”
沈蒔簡直想給自己這個無比靠譜的神隊友點一百八十個讚。
他循聲朝吳景瀾走去,便看到對方伸手朝前一指:
“您看,那兒。”
沈蒔:“!”
他看到,在林蔭的掩映間,竟有一條鐵索橫貫斷崖,從後山這頭一直延伸到前山那頭。
“這鐵索是怎麽回事?”
沈蒔問跟上來的執事。
“這鐵索在此處已有些年頭了。”
執事回答:
“原本這是門內為防有人攻山,斷了飛虹橋後留的後手。後來偶爾也會用它來運送一些貨物,不過這幾年用得越發少了。”
沈蒔想了想,問:
“人能從這上頭過嗎?”
身為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四有青年,沈蒔可是將“金沙水拍雲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背得滾瓜爛熟的。
一看這橫貫兩山的鐵索,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它能不能用來過人。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