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碎碎沒有反駁她，小姑娘只是眨了眨眼，她說：“艾莉絲，碎碎今天拍了個新的照片，認識了新朋友，你想看看嗎？”

　　艾莉絲愣了愣：“是誰呀？”

　　厲碎碎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來給她看：“是他。”

　　照片中是一個骨瘦嶙峋的小男孩，眼睛烏黑又大，笑起來很靦腆，就是看起來臉色很蒼白。

　　艾莉絲輕聲說：“他看起來跟我們一樣大，他也在你們旁邊嗎？”

　　厲碎碎搖了搖頭：“他不在。”

　　艾莉絲疑惑的詢問說：“為什麽？”

　　“因為他死啦。”厲碎碎坐在椅子上，地下城的夜晚又下雪了，小女娃穿著小棉襖，聲音清脆：“上午的時候他還和碎碎說，米飯真好吃，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飯了，問碎碎晚上他還能不能吃到呢，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他沒來吃飯呢。”

　　艾莉絲整個人僵在原地，小姑娘的大腦都當機了。

　　年幼的孩子哪裡能接受這樣的故事。

　　艾莉絲大腦一片空白，看著厲碎碎手裡的照片，聲音有些顫抖：“那他，為什麽……會死？”

　　厲碎碎回答說：“爸爸說他生病了，很久很久沒有吃東西，肚子裡都是石頭，所以活不了啦。”

　　最悲慘的事情從孩子的嘴裡平靜的說出來，卻更為淒涼。

　　艾莉絲清澈的大眼睛睫毛顫了顫，有眼淚滾落下來，小女娃低頭在哭，她的心靈太乾淨太善良了，哪怕沒有親眼所見，卻依舊悲傷的落了眼淚。

　　厲碎碎歎了一口氣。

　　地下城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她的不遠處，是白布蓋著的男孩。

　　身旁被放了一碗粥。

　　天地寂靜無聲。

　　厲碎碎坐在死人的邊上卻沒有很害怕，有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的聲音帶著點稚嫩，開口喚道：“艾莉絲。”

　　艾莉絲紅著眼睛抬頭看她。

　　“碎碎要掛電話啦。”厲碎碎說：“爸爸還在等碎碎。”

　　她甚至沒有勸她，似乎真的只是打了電話來詢問她的意見。

　　即便被拒絕了，也沒有任何的抱怨。

　　也許從骨血裡，厲碎碎都是獨立的，她的情感淡漠，很少會去想太多的事情，除了家人，不會過度依賴別人。

　　艾莉絲卻著急的說：“等，等等……”

　　厲碎碎望著她。

　　艾莉絲擦了擦白嫩的小臉，輕聲說：“那他們，都還有吃的嗎？”

　　厲碎碎開口道：“艾莉絲不是說他們是壞蛋嗎，為什麽還要問這個呀？”

　　“那又不一樣。”艾莉絲連忙說：“他們又不是起義軍。”

　　厲碎碎搖了搖頭，開口說：“可他的爸爸是呀，碎碎上午的時候聽到他說，他的媽媽在家裡餓死了，他的爸爸是起義軍，想要給他們找吃的，在天空城倉庫拿物資的時候，也被槍打死了，現在全家只有他一個活著，晚上他走的時候，拉著碎碎說，讓碎碎不要難過，他終於可以去找爸爸媽媽啦。”

　　艾莉絲愣在原地。

　　厲碎碎的話好像衝擊掉了一直以來，她信仰的一切。

　　自幼天空城孩子的教育中，皇室高於一切，幸福美滿的生活要靠大家一起用雙手創造，所以她覺得偷盜搶劫的都是壞蛋。

　　可是現在。

　　當血淋淋的事情擺在眼前，小姑娘徹底的懵掉了。

　　厲碎碎的聲音傳來：“爸爸喊我了，碎碎要走啦。”

　　艾莉絲連忙回過神，小女娃的聲音急切：“等，等等！”

　　厲碎碎疑惑的看著她。

　　艾莉絲白皙的臉上浮現出糾結的神情，耳朵也紅了，選擇和自幼的信仰對立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可她和厲碎碎黝黑沉靜的眸子對上時，又好像忽然增加了幾分勇氣。

　　“我可以幫忙的！”艾莉絲開口道：“碎碎，媽媽不在家，你可以來接我嗎？”

　　厲碎碎說：“艾莉絲想好了嗎，要是真的來的話，不要哭鼻子喔。”

　　“我才不會呢！”艾莉絲有些羞惱，努力讓自己有氣勢：“我可是班長！”

　　雖然她知道碎碎從來沒有拿她當過班長啦。

　　正想著——

　　忽然聽到通訊那頭傳來女娃娃清脆好聽的聲音，甜甜的，帶著點笑意：“謝謝你。”

　　艾莉絲驟然抬頭，對上了厲碎碎黝黑的眼睛，那眼睛好像帶著亮光一般，小魔女笑的很好看，關掉通訊沒有畫面的那一瞬，她聽到她清脆脆的聲音，帶著平時不易察覺的溫柔，喊著她：“班長。”

　　*

　　天空城

　　緋雲在果園裡，艾莉絲在家。

　　因為是果園的店長，出了這樣的事情，果園裡的物資她不能不管，擔心艾莉絲有危險，就把孩子放到了學校裡，學校有管家和保安，比在家裡安全。

　　簡成希坐著蒙卡的飛艦來到了學校。

　　因為害怕蒙卡亂來，還連忙說：“這邊的學校宿主還有孩子，您……”

　　蒙卡坐在椅子上，大胡子強盜笑著說：“簡先生，你可以看不起我的職業，但不能看不起我的道德，我蒙卡是個土匪沒有錯，但是我從來都不會對婦女老人和孩子出手的，就算你不說，你家將軍也叮囑過我了，放心吧！”

　　簡成希松了一口氣。

　　他帶著碎碎從後門進入，去接艾莉絲。

　　厲沉卻在這個時候道：“爸爸，隔壁就是帝江，我在帝江的實驗室還放了幾個機器人，我想都給拿回來。”

　　簡成希頓了頓：“是很重要的機器人嗎？”

　　“可以幫忙乾活的機器人。”小男孩抬頭說：“有了它們的話，爸爸就可以多休息一會了。”

　　簡成希頓了頓，心裡冒出來一股股暖流。

　　有些心酸又欣慰。

　　蒙卡在後面說：“這個簡單，簡先生你帶碎碎去吧，我帶厲沉繞一下就好了，咱們一會在這邊匯合，這個天空城現在開啟了三級防禦，那個能量波啊會避開學校，我們的軍艦不會被發現的。”

　　簡成希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道：“謝謝，那麻煩您了。”

　　蒙卡笑了笑說：“麻煩什麽，我從小就沒念過書，正好看看第一學府長啥樣呢！”

　　“……”

　　你是有點想法的。

　　*

　　軍艦的防禦系統很強。

　　這是厲凌風設計的軍艦，輕而易舉的避開了學校的偵查系統，軍艦停在了實驗樓的九層。

　　厲沉從窗戶翻了進去。

　　他的腿還不能奔跑和跳躍，只能慢慢的下去。

　　實驗樓空無一人，所有的學生幾乎都撤離了，厲沉一個人走在走廊裡，進入他和雷蒙的實驗室，快速的開始拿實驗小機器人。

　　有些都是半成品。

　　他都想好了，到時候哪怕不成功，他和爸爸還有父親去其他的星球生活。

　　他也可以一個人獨立完成作品。

　　將最後的東西組裝好，厲沉準備邁步離開。

　　剛要走——

　　“啪嗒”

　　實驗室的燈被人打開，他猛地眯了眯眼，抬頭看去，在門口站著一個人。

　　雷蒙比他大一歲，卻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他穿著帝江黑色的製服，五歲的小男孩看起來英俊又帥氣，只是此刻，他的臉是冷凝的。

　　平日裡，金發男孩，永遠都是笑盈盈的。

　　像是不滅的小太陽。

　　這是第一次，他和厲沉見面，是那樣的嚴肅。

　　厲沉站在桌子邊的陰影處，雷蒙站在門口，迎著光，坦坦蕩蕩。

　　沒有人先開口。

　　雷蒙終於往前一步說：“厲沉，你在幹什麽？”

　　厲沉沒有藏著掩著，開口道：“我在拿小機器人。”

　　雷蒙抿了抿唇，他放置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正直善良的男孩還是開口道：“要謀反的厲將軍，是你父親對嗎？”

　　厲沉沒有反駁。

　　“戰爭會有很多人受傷的。”年幼的雷蒙開口，男孩的聲音依舊有稚氣：“為什麽要破壞平靜的生活呢，我父親一直教導我，要忠於君主，你父親謀反，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