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好事者上前“勸架”:“都別爭,都別罵,就不能是兩位殿下同時考砸了嗎?要知道,秩序女神永遠是公平的,失敗總會雨露均沾。”
迷弟迷妹:“……”你這人可真·會·說·話。
***
此時,話題風暴中心的當事人之一,光輝帝國的第三王子亞當,正坐在馬車裡攬鏡自照。他今天特意穿了身法師協會統一發放的樸素法袍,純黑色,製式服裝,平平無奇,除了胸前用來區分等級的胸針,就再沒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亞當王子最滿意這件長袍的,是它有一個極大的兜帽,能將他一頭引以為傲的紅發小心地藏匿其中,不留絲毫破綻。
低頭,含胸,再把胸針一摘,完美。
不過亞當王子也知道,他這樣的打扮注定不能長久,但能自欺欺人多一會兒也是好的。
亞當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每一回都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但山上補考的預備鍾已經就要敲響,他卻還是遲遲邁不出離開馬車的第一步。他正在安慰自己,你算個什麽啊,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既不厲害,也不出名,也許根本沒人關注呢。至、至少還有精靈女王的弟弟在前面頂著啊。
精靈的稀有程度,任何一本冒險小說都可以告訴你。這個僅佔全大陸總人口不足1%的長生種族,卻在《千年百位美人圖鑒》裡擁有著半數以上的席位,且常年霸榜前三。
放著精靈大美人不看,看他一個小小的人族王子幹什麽?
“阿諾殿下走到哪裡了?”第三王子再一次小聲地對光明神告罪,希望仁慈的祂能寬恕他這樣不夠光明的小心思。只是他真的很需要大美人同學幫他分散一部分過剩的注意力。他、他也不想對美人這麽卑鄙的,這有違他顏狗的原則。
“阿諾萊德殿下快要到最後一個拐角了。”穿著輕甲的女騎士騎在馬上,遠眺著山道上早早出發的精靈。
他就像一個天生的發光體,哪怕周圍有再多的人,第一眼也隻可能看到他。
那簡直是自然女神最傑出的造物,一頭璀璨的銀色長發,就像是鋪灑在圖蘭平原上的溫柔月光;一雙深邃的綠色眼眸,又似隱藏在層層晨曦迷霧後的卡巴拉之森。他的身姿高挑而頎長,儀態優雅,風姿綽約。將毫無設計的空堡校袍,都穿出了一種高定感,連再普通不過的法杖袋都好像變做了神兵利器。
漂亮精靈的身邊,已經急匆匆地走過了一個又一個不想讓人看笑話的學生,獨有他古典的容顏上,不見絲毫被人圍觀的窘迫,還在堅持著自己的節奏。步履輕盈,行雲流水,就像是一幅流傳百年、仍躍然於欣賞者心上的名貴油畫。
這還是年輕的女騎士第一次離開帝國的王都,也是她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精靈王弟阿諾萊德,卡巴拉之森最耀眼的月亮寶石。
等她意識到第三王子殿下終於從馬車裡走了出來,她這個時候再下馬行禮有些遲了的時候,亞當王子已經見怪不怪地提前免禮了。
“誰不喜歡美人呢?況且那位殿下是真的很好看。”亞當和阿諾在空堡做了五年同學,但在某個不經意的課間偶遇,還是會被這位精靈同學的美貌暴擊。
“阿諾萊德殿下為什麽會參加補考?他也和殿下您一樣,跳級失敗了嗎?”女騎士萊婭其實是王子的表親,彼此說話間就多了幾分大膽。她也和她的王子表弟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顏控,對美人總是充滿好奇。
亞當王子卻詭異地沉默了。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空堡雖然有著嚴格的掛科校規,卻也同時擁有著可以適配所有種族壽命的彈性學習時長,並不像人族的公學那樣,隻單純的以年紀為升學標準。每一科目知識的學習,也不是單純地按照年級劃分,而是自成一派地分為十二到十五個等級。
在空堡,學生既可以一年就學滿所有科目的所有等級,也可以好幾年隻學一科,全看個人的能力與選擇。
亞當想成為前者,他必須爭分奪秒地學習,這樣才有可能不耽誤回老家爭權奪利。可惜,他去年太冒進了,明明魔法陣這門課隻跳一個等級的話是穩過的,他卻硬是選擇了連跳兩級。結局所有人都看到了,亞當王子迎來了滑鐵盧,天才人生的至暗時刻。
而阿諾則是後者。其實學校裡不乏生活節奏緩慢的長生種,但慢成阿諾這樣的,也實屬罕見。他一年真的隻學一個科目裡的一個等級,有些等級甚至會學好幾年。
短命人類不是很懂長生種在想什麽。
最後,亞當王子也只能引用家鄉的諺語,來回答騎士表姐的問題:“美人不需要太多智慧。”潛台詞就是,這是個笨蛋美人。
萊婭騎士看著精靈完美而又夢幻的背影,依舊心馳神往,如癡如醉:“雖然但是,他好看啊。”
亞當王子很難不讚同。
……
亞當王子終於出發了,趕在開考前的最後幾分鍾,驅動龍靴上的疾風法陣,三步並作兩步,以一種不失優雅但又足夠快的速度上了書院山。他成功在山上的最後幾級台階,追上了依舊慢吞吞的阿諾。
這位精靈族的王弟是個眾所周知的慢性子,做什麽都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像極了森林裡可以緩慢生長好幾百年的水杉,在陽光中悠閑愜意,慵懶舒緩。
亞當下意識地就打了聲招呼:“阿諾殿下。”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最棒內鬼竟是我自己,他成功在爬山的最後把自己也賣到了大眾的關注范圍裡。
漂亮的精靈王弟實在矚目,明明是人畜無害的大美人,卻偏又有一種遊離於世界之外的清冷,就像是天邊的月亮,權杖上的明珠。從剛剛上山到現在為止,根本沒人敢上前打招呼。亞當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這樣的與眾不同,自是引來了無數目光,大多數人的眼睛裡都直白寫著“你怎麽敢的?”。
其實連亞當也覺得阿諾大概不會回應他。對於長生種來說,人類的生命實在是太過短暫,還來不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就已經隨著時間的洪流消逝了,根本沒有必要費心記憶。亞當只是……情難自禁。
美麗的精靈也果然沒有因為這一聲招呼而停下腳步,他就像是一個設定好程序的煉金術產品,筆直向前,節奏穩定,不會被任何人與事影響。
一陣窒息的沉默,久到亞當都為自己臉紅時,他和所有等著他看笑話的人一起,聽到了一聲緩慢但鄭重的回禮“亞——當——殿——下”。那聲音是如此地動人,清脆又婉轉,就像羽毛輕撫在了每個人的心尖。
精靈是天生的演唱家,是音樂的寵兒,尤其是阿諾萊德,他擁有讓神明都願意為之駐足、好似泉水碰撞山石的乾淨聲線。語速還很特殊,讓人根本不會聽錯。
他回應了他。
哪怕他已經走開了。
亞當:值了!
阿諾上山的每一步幅度前後都絲毫不差,就像是精心算過,或者拿著皮尺量過。趕在鈴聲響起的最後一秒,他不早不晚,剛剛好的走入了補考的露天訓練場。
勝利!
訓練場就是尋常可見的那種魔法實踐場,視野開闊,設施完善,背後有森林,前面有鐵絲,而隔壁就是熱情極高的圍觀群眾,以及還沒有排隊參加入學考試的準新生。
亞當和阿諾一起到場後,就受到了全場矚目,並伴隨著不小的竊竊私語。也是在這個時候,亞當才意識到,幸好沒有早早上來,與其在灼熱的目光中站軍姿,還不如在台階上磨洋工。台階上的目光再多也終究有限,畢竟大家還要分出一些心神來爬山。
空堡每年的補考和入學考試,都是不允許飛行上山的。這也算是對未來法師們的一種考驗。
阿諾明明是最早一批開始上山的,卻幾乎是在最後一刻才到。當亞當想到這點時,他忍不住驚愕地側目向身邊的精靈。
這一切是巧合,還是……
阿諾看上去依舊是那麽純粹,生機勃勃的綠色眼眸裡寫滿了不諳世事,在亞當看過來的時候,還緩緩地歪了個仿佛自帶“?”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