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神裁派自然是希望能夠選擇有利於獸人女王的神裁方式的,而司法派則抱之以冷笑。輪到自己身上終於知道痛了?
司法派這邊,其實是很不支持神裁的,但不太聰明的那部分人,已經被英格伯格大人的死氣昏了頭,而聰明的那部分人……則看出了阿諾等人到底在打的什麽主意,他們在逼著神裁承認,神裁的不正確性。
因為比較殘酷的神裁方式,基本都是奔著弄死人的目的去的。
類似於,在你身上放一把火,你被燒死了,就證明你是有罪的。你沒死,才能證明你是無辜的或者已經被神明原諒了。但問題就是,一般人能不被燒死嗎?換言之,如果選擇了火審,那荷拉斯古絲必死無疑。她不想死,她就得承認神裁這種方式,本身是沒有辦法證明她到底有沒有殺人的。
所有的司法派,都在等著神裁派表態。承認神裁,就等於是讓你們的陣營領袖死,不想領袖死,就說明了神裁是不對的。
這就是一個進退不得的死局。
神裁派目前唯一能想出的抵抗方式,就是選擇溫和派的神裁方式,既承認神裁,又不讓荷拉斯古絲死。
而貓城主在沉吟片刻,選擇了……
抽簽。
是少年路德進獻的“讒言”,他當場為貓城主變出了一個抽簽桶,裡面放滿了貓咪會喜歡的小球,每個小球裡都塞著一種神裁刑法的紙條。
“從某種意義上,這不也是一種神裁嗎?就讓我們來看看,偉大的黑暗神,希望荷拉斯古絲大法官接受哪種神裁吧。”少年路德如是說。
現場有覺得這未免太過兒戲,也有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的。
最終,貓城主想玩小球的心,讓它一錘定音,就用抽簽了。它伸出肉墊爪子,開始在桶裡撲來撲去,玩了痛快,大家等了又等,終於等到忍不住催促後,貓城主才放棄了娛樂,不是很甘心的用爪子定住了一個。由少年路德幫它取了出來,並當眾宣讀。
——獸審。
結果一出,神裁派那邊立刻就炸了。
因為獸審是魔族特有的一種神明裁決,特別的血腥,特別的暴力。準確的說,應該叫魔獸審。依托的底層邏輯,是與黑暗神有關的神話——有時候,祂說人心比魔獸可怕的多。
黑暗神這感慨其實沒什麽問題,只是祂大概也沒想到,這話最後能引申出這麽一種刑法。
法庭會安排嫌疑人與最強大的魔獸共處一室,如果嫌疑人在沒有反抗的情況下,也沒有被野獸吃掉,那就代表著ta是無辜的,亦或者已經得到了黑暗神的寬恕。一旦嫌疑人進行反抗或者被魔獸吃掉,那麽ta就是有罪的。
歷史上,魔域有跡可循的獸審一共不下十萬起,甚至一度成為了潘地曼尼南當地十分受歡迎的一個娛樂活動。不管有錢的還是沒錢的,大家都很喜歡來到鬥獸場,觀看一場
獸審。
說白了,就是在找刺激,既野蠻又原始的人獸鬥。
沒有人能夠在猛獸撲上來的時候不反抗。
面對獸審,不管是司法派還是神裁派,都覺得獸人女王必死無疑。司法派這邊都在看著她,因為他們並不是真的要遵循神裁來,他們想要的,是荷拉斯古絲大法官親自承認,神裁的不可取。
換做任何一個人,不管意志是否堅定,這個時候都會開始害怕了。
獸人女王也不例外。
可是,對於她來說,這就是一場並不會真正死亡的比賽,她知道被魔獸吃掉或許很恐怖,可她也有一定的概率不會死。她是個虔誠的信徒,至今還在覺得真正動手的人是傑克,神明未必會懲罰她。
但是,一旦她否定了這場神裁,就是否定了整個神裁派,那她的六族大比就要到此為止了。
而這就是路德維希這個辦法裡最狠辣的地方了,他也考慮到了獸人女王會選擇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接受神裁。
她會死,這是肯定的。
但等到了那個時候,神裁派和司法派還是分不出來高低,比賽會沒完沒了的進行下去。神契方碑是真的敢,雖然這一屆在卡巴拉之森舉辦的第一場比賽十天就結束了,但往屆也有因為比賽決不出來而拖個兩三年的例子,路德維希可一點也不希望阿諾和少年路德相處那麽多長的時間。
他想要快刀斬亂麻。
一旦獸人女王“死亡”,他們這邊就會安排英格伯格出現,來證明神裁的虛假性。這個還是他從露絲小姐案裡得來的靈感。如果神裁了,嫌疑人已經死了,“死者”卻突然又活了過來,案子又該如何收場呢?
路德維希躍躍欲試,他還真的挺想知道這個答案的。
獸人女王也確實馬上就要點頭了,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她在各懷心思的人群中,看到了阿諾關心的眼神。她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又仔細去分辨了一下,阿諾萊德確實在關心她。說實話,她覺得挺荒謬的。
他們不是對手嗎?這還是關乎到未來六百年格局這樣的大事,為什麽要在乎自己對手的死活?就像阿諾萊德莫名其妙的關心這場爭論到底誰對誰錯。
獸人族信奉的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這點和魔族的理念很像,而獸人女王從一出生開始,就在不斷的與他人爭奪,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阿諾這樣奇怪的對手。他們也有競爭,可競爭歸競爭,阿諾對她的關切也是認真的。他眼神裡沒有什麽你是我的對手你就必須死的狠辣,他想贏,但也就是單純的贏,他對她的敵意並不大。
獸人女王能夠感受的到,這位精靈王弟,更多的還是對神裁這種形式本身的不認同。
但是,這就更奇怪了啊,他可是光明神的神眷者。
你在這裡這麽不承認神裁的正確性,真的就不怕事後來自教會、信徒,乃至是神明的壓力嗎?
阿諾……說實話,還真的不怕,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這個。不過,大陸如今的環境,也不能允許他真的把“無信”放在口邊。那不止會給他帶來麻煩,更多的是給他的姐姐和精靈族增添煩惱。
他也不並打算強迫別人和他一起成為唯物主義,雖然他知道被強迫的感受不好受。他不相信神,但他並不覺得別人願意相信有什麽錯。正經的、好的教會,倡導的都是與人為善,讓信徒變成更好的人,那只是一種精神寄托。真正有問題的是邪教,強迫別人,殘害自己,這種才是不可取的。
神裁在阿諾看來,就已經有點邪教那個意思了。
獸人女王與阿諾對視,覺得自己大概是混了頭,但她在同意獸審之前,還是問出了她最為在意的問題
:“你否認神裁,是因為你也覺得神明早就不存在了嗎?”
“!!!”路德維希和薩拉曼德同時怒視向獸人女王,他們覺得她這是在避重就輕,想要借用汙蔑阿諾是無信者的身份,來避免自己如今的境遇。
大概只有獸人女王自己知道,她其實沒想那麽多,她就真的只是想求一個答案。
不過,不得不承認,獸人女王的這一問,確確實實問道了點子上。
全場的壓力再一次回到了阿諾身上。
而阿諾卻雙眼一亮,因為他等的就是這句話啊,沒想到會是獸人女王問的,但他早已經準備好了答案。他說:“神明,始終,在我心中。”
“但,神,是不可以,被揣測、被試探的。”
“神裁,在我看來,就是對神明的,試探。”
法爾瑞斯大陸上有著數量頗多的神學家,他們把各種超越自然與魔法的現象,進行了嚴格的劃分與評級,其中與神明有關的,自然是最高級,會被依次稱為“奇跡”、“聖跡”以及“神跡”。
阿諾還沒出生時,會被認定為光明神的神眷者,就是因為他與姐姐所在的花苞,出現了神跡。就像光明教會供奉的神器一樣。
那是在神明逐漸退出法爾瑞斯大陸舞台後的千萬年間,最新出現的一次神跡。
所以阿諾才被封為了神眷者。
而類似於光明教會裡聖子與聖女的家人,他們是聖人的子嗣後代,與聖人有關的,便能被稱之為聖跡,哪怕是聖人只剩下的一塊閃電泡芙,那也是神聖的閃電泡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