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希微微張口，他很想說那並不是一個好地方，除了暴戾與饑餓再沒其他。可在對上阿諾認真的綠眼睛後，路德維希本就不算堅定的心便立刻丟盔卸甲。

　　出於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心理，他還是和阿諾踏上了這趟旅程。

　　當晚出發。

　　卡羅爾是真的窮，窮到連連通外界的傳送陣都沒有，想要到卡羅爾，就得先傳送到離卡羅爾最近的城市，然後再搭乘馬車或者其他什麽交通工具，沿著坑坑窪窪的道路進城。

　　內戰結束後，卡羅爾城外的路得到了修葺，讓阿諾和路德維希的馬車一路走的還算順利，但也就僅此而已了。這裡依舊很窮，依舊沒有傳送陣。當他們在一片深紫色的魔法風暴裡，看到比三百年前更加破敗的城牆時，路德維希沒由來的感覺到了一種丟臉。

　　然後，就是氣憤，因為路德維希雖然沒有打算回來，卻也不是真就完全放下了卡羅爾，他不是不打算管它了。

　　事實上，在路德維希有關魔域的第一批振興計劃裡，就有卡羅爾城，他偏心偏的所有魔都看得出來。但沒有一個魔有意見，因為這就是魔族與眾不同的三觀。——如果一個魔連自己的出生地都不打算管，你還能指望他管別人嗎？不少魔都是這麽想的。

　　但考慮到阿諾就在身邊，路德維希只能先壓下火氣，不想讓自己生氣的樣子嚇到他的男朋友。

　　他在心裡想著，他的錢呢？他撥過來改善卡羅爾、特麽的夠這座破城十年乃至幾十年財政稅收的錢呢？他已經掛了一批貪官的皮在城牆上，還鎮不住他們貪婪的手嗎？如果不是他回來，他要多晚才能知道這件事？

　　路德維希回想了一下負責管理這裡的領主，他是最信任的一個手下之一，對方和他一樣出身卡羅爾城，甚至還一起給老骨頭治療師賣過命。

　　路德維希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了起來。

　　然後……

　　他們就看到了這位比一般魔還要健碩的彪形大漢，正穿著花衣服，在城內高搭法台，帶頭祈雨。身後是一群和他一樣穿著花紅柳綠的城內官員，反倒是普通人像看表演一樣，把他們圍了一圈在看熱鬧。

　　路德維希：“？？？”你特麽到底在幹什麽？

　　大漢叫三號，就是一二三四五的三，他沒有自己的名字，在跟著路德維希混出頭後

　　，也懶得換了。他覺得三號挺特別的，不用擔心和別人撞名。

　　三號城主遠遠的就看見了路德維希，卻一點沒慌，甚至還一絲不苟的搞完了他的整場大型封建迷信活動，這才連衣服也沒換的來找老上司打招呼。彼時路德維希和阿諾已經被三號城主的管家帶到了一邊的棚子裡，休息了一段時間了。

　　上的茶算是比較好的茶，但路德維希一盒就明白，這還是他當初分給三號城主的。他所有比較信重的手下都有，分量不多，基本不可能還剩到如今。

　　只有三號……

　　“你在幹什麽？”

　　“祈雨啊。”三號城主有什麽答什麽，雖然在心裡覺得老大問了一句廢話，但也沒有敢質疑，只是解釋了一下為什麽要祈雨，“無雨季就要來了，您也知道卡羅爾的情況的，無雨季之前，這裡就肯定要斷水，根本沒有解決辦法。”

　　他就只能相信神明了。

　　“那神明給你解決了嗎？”路德維希放下茶杯不著痕跡的試探，“為什麽不給上面去信，尋求更多的水資源幫助？”

　　簡單來說，既然你已經貪了錢，怎麽不繼續貪？

　　三號城主一臉茫然：“但我們現在不缺錢啊，買水的隊伍也已經出發了，差不多在無雨季真正來臨之前就能回來。今年我讓他們帶了不少好手，還打了你的徽章旗幟，誒嘿，保證沒人再他娘的敢搶咱們的水。”

　　路德維希：“？？？”那你們在幹什麽？

　　三號城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杓：“以防萬一嘛，不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我們要是真的能和黑暗神祈來雨，還能多儲備點水呢。誰會嫌自己家裡水多啊。”

　　阿諾：他說的好有道理哦。

　　但為什麽你們以為穿著花衣服跳大神，就能向黑暗神祈求來水？黑暗神祂是個變態嗎？那一刻阿諾差點以為卡羅爾城也有來自他地球的老鄉了，真的跳的太像了。

　　“……所以，為什麽是你來跳？”路德維希覺得自己能忍到現在都是一種修行。

　　三號城主卻更茫然了：“那總也不能讓您來跳啊。”



第107章 生命之水

　　沉默，是那一晚的康橋。

　　在三號城主開口後，現場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不管是城主府的管家，還是沒來得及換下衣服就跟來覲見的官員，都恨不能爭先上前捂住城主的嘴。你想死，也別拉著我們一城的魔一起死啊！幾乎所有魔的眼睛裡都藏著這麽一句話。知道三號城主平時不拘小節愛脫線，但沒想到他敢這麽脫線。真就不要命了嗎？你眼前的可是征服者路德維希，縱火之魔，阿斯蒙蒂斯的叛逆者……

　　直至旁邊阿諾沒忍住，捧腹發出了一連串“哈哈哈哈哈”，這才打破了僵局。

　　在大家一起用“這誰？膽子怎麽這麽大”的眼神看向他時，這個很多時候都看不懂氣氛的精靈還在說著：“抱歉，抱歉，我不是在笑你們城主，只是覺得他這話還挺有邏輯的。”

　　其他魔：我們介意的也不是你說城主，而是在想你怎麽還沒被老大燒烤了。

　　但緊接著，更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本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的征服者路德維希，也跟著輕笑出了聲，好像不管他的精靈朋友說什麽，他都覺得對方說得對。他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如果你真的很想看，我也不是不可以。”

　　反倒是阿諾雙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一個大大的不可以。

　　焦灼的形勢，在阿諾的突然打斷後，一掃而空。

　　所有剛剛大氣都不敢喘的魔，一個個如今都感覺像是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卻有幸體驗到了劫後余生。感天動地，老大這次竟然這麽好說話。

　　膽子小的後背已是一片冷汗，在這個燥熱的夏季，感受到了難得的涼意。更多的魔則是開始真心讚美起了神眷者阿諾萊德，達克教皇說得對，這就是黑暗神的神眷者。以及，是的，達克主教在來投奔了阿諾後，就被路德維希一手操控著，在首都潘地曼尼南成為了新一任的黑暗教皇，他直接否定了另外一個黑暗教皇的合法性。

　　如今魔族最熱鬧的兩件事，除了六族大比，就是新老兩任教皇的掰頭。雙方都覺得對方才是異端，是對神明信仰的褻瀆，你來我往，吵得不可開交。

　　當然，對於卡羅爾這個偏遠小城來說，他們如今流傳的八卦，還停留在最初受少年路德的影響，大家猜測魔族統帥好像喜歡神眷者這事上。落後了首都至少兩個版本的八卦。

　　本來卡羅爾城這邊還覺得，這八卦簡直是不要命了的在胡說八道，全世界都談戀愛了，他們禁欲系的老大都不可能談戀愛。因為在大多數魔的眼中，路德維希的禁欲並不是源自什麽對信仰的嚴苛或者男德方面的自我約束，而是他覺得別人都不過是螻蟻。

　　換做任何一個人，這種“任何人都配不上我”的感覺，只會讓人覺得這人挺神經病的。

　　但如果是征服者路德維希，他的手下們只會發自肺腑地覺得，確實。他們根本無法想象目下無塵的老大，能為誰走下神壇。

　　直至今天，這個想象的畫面被神眷者阿諾萊德補全了。

　　再不會有比他們更適合彼此的了，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雖然路德維希不打算追究三號一時的失言，卻不代表他忘了之前在城外的怒火，他也沒有遮掩，在被請入城主府後，路德維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查看這段時間卡羅爾城的財政支出。

　　三號城主不疑有他，立刻就帶著財政官去搬帳本了。

　　路德維希在等待的過程裡，先是對阿諾說了一聲“抱歉”，明明是陪阿諾來玩的，卻反而處理起了公務。

　　但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