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影隨形,過去的痛苦會左右現在的決定。所以,在最後的時刻即將到來之時,我選擇遺忘一切,讓空白的直覺為我做出抉擇。”
面對祂,他輕輕說了一個詞。
“賭徒。”
“第二次。”祂微笑說。
“第二次?”
“無法預料勝負的賭局。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第一次的結果還懸而未決,第二次卻已經到了下注之際。”
“第一次想必是你離開故鄉之時。”
“所以說,你已經想起太多,甚至來此向我索要封存的記憶。”祂說。
他們的語氣幾乎一模一樣。
“現在還為時未晚,”他輕聲說,“你要決定什麽?”
祂目光下視。
黑白惡魔猙獰的巨口如同命運的注視,視線被牽引,他離開晦澀迷離的記憶深處,再度望向場中。
鬱飛塵靜靜站在場地一端。所有人都看向他。
安菲眼中映著他的剪影。先前,他也聽見了鬱飛塵對巫女說的話。
鬱飛塵脖頸上濺了別人的血,很扎眼,像兩顆鮮紅的痣。
他抬起右手,手背將鮮血抹去,只在皮膚上留下淡淡的痕跡。做完這一切後,他依舊像初上場時一樣冷淡自若。
鬼魅般聲音在安菲心中響起,他在問自己。
你與他從未分離。
但你相信他嗎?真的相信他嗎?
相信他永遠為你所有,永不背叛。
相信不論你做了什麽,他都依然站在那裡,如同昨日。像萬古以來的山脈曾做到的那樣。
相信他是你最忠誠的騎士,不論你是誰,不論你表象之下是何等面目,不論……那一天你是否還存在。
如果相信,就永遠相信,然後去完成你注定完成的使命。
如果不相信……
不如就此忘記過往一切,也免去今日、昨日與明日的痛苦。
你要選擇什麽?
台上,已經又是許多輪過去,第一個上場的黑雨衣已經在地板上半死不活,他旁邊,黑石板上顯示的id是“曾被隊友殘忍拋棄”。
被拋棄正躺著和鬱飛塵扯皮:“不能輕一點?我會做噩夢的。”
“可惡,老板從哪裡撿的你,可惡……”
鬱飛塵說:“你去問他。”
“你看我敢嗎?只有財務才敢和老板叫板,現在財務也被你打傻了,烏烏……”
三十秒,世界清淨。
下一個上場的是“曾殘忍拋棄隊友”。
很快,他被殘忍地拋棄在了地板上。
被拋棄在台下鼓掌:“活該。”
第三個上場的,還是黑雨衣,他上場的姿態格外扭捏,目光不敢投向君主位。因為他的id是“迷霧之都我讚美你”。
醫生:“……”
還有一個黑雨衣也即將上場。
——不是他們想這麽密集地上場,實在是這一級別的棋子就那麽二十個,序號大的是水貨不提,打到後面,排名靠前的,也就是他們黑雨衣了。
想著將要挨的打,內心詛咒克拉羅斯的同時,也只能安慰自己:這只是在上課,如果這樣想能降低自尊心受到的傷害,他不介意喊小鬱一聲鬱老師。
台下觀眾看著一個接一個魚貫而上的黑雨衣,也覺得離譜。
來這團建呢?
克拉羅斯看得津津有味,下筆如飛。他偶爾看看墨菲,墨菲臉色好了很多,應該快醒來了。
其實他希望墨菲再睡一會,把整個打鬥睡過去,但墨菲常說那些至關重要的事情早已注定。
阿加專心測試希娜的智商,因為她是黑棋不必上場。現在,智慧女神已經能做到十以內的加減法了。
隨著最後一名黑雨衣倒下,“摸魚使我快樂”的id在黑石板上消失,白方已經只剩下國王、皇后兩枚棋子了。
醫生看向克拉羅斯的目光,也已經極端不善——整個病歷本幾乎要被這玩意用完。
“我不是在浪費紙張,”克拉羅斯辯解,“是在準備給小鬱上課的教案。”
醫生確信眼前這人更需要的是一份電擊的治療方案。
即將輪到白皇后上場。
克拉羅斯合上病歷本。
“荷官~”他說,“告訴白皇后,我想跳棋呢。”
“?”
作者有話說:
沒治了,燉了吧(
第204章 代價 27
永晝, 樂園。
“晚上好啊,畫家。今晚畫什麽?”
生命之神薩瑟抱著一束花走進畫家的畫室。
畫家坐在角落的畫架前,其上繃著的畫布卻是一片空白。一旁散落的速寫紙上倒是有些字跡, 只不過不是畫稿, 而是一些潦草的力量推演過程。
世道變了, 連畫家都沒空畫他的畫了。
直到薩瑟拍了拍畫家的肩膀,他才回過神來。
“在看永晝?遇到問題了嗎?”
畫家:“沒有, 只是維持永晝的光輝,實在是很難的一件事。”
“……你辛苦了。”
畫家歎了一口氣:“祂把整個永晝的力量交給我,我才發現, 千萬個紀元來, 永晝光輝燦爛的結構裡實在藏著很多黯淡的陰影。”
薩瑟說:“這是世界運轉的必然。”
獲得一個碎片, 就是獲得了這個碎片的所有力量。有好的, 也有壞的。他們固然可以將那些混亂無序的力量剔除,拋去永夜,但那只不過是讓永夜更加混亂, 世界破碎的進度變得更快罷了。所以,多年來永晝總是照單全收。同時,永晝運行的過程中, 也會產生混沌的雜質,就像戒律的計算總是會產生多余的數據那樣。但那些冗余的數據可以被不留痕跡地刪除, 永晝卻必須將其妥善安置。
那些混亂凶險的部分,就像平靜水面下凶險的亂流。必須有更加高級的秩序加諸其上, 才能避免來往的船隻被其吞噬。還好, 它們現在還都乖乖聽話。
畫家輕歎一口氣:“這些年, 他總是在暮日神殿中沉眠, 就是在面對這些。或許, 很多時候都不得不犧牲自己的本源。永夜中的那些流言並不是全無憑據。”
他們說,那輪太陽看似耀眼,其實已到搖搖欲墜的地步。
薩瑟的尖耳先是失落地垂了垂,隨即又精神抖擻地豎了起來。
“但這已經是過去了。”他說,“我們現在正源源不斷從永夜中捕獲新的力量,足以抵禦過去的陰影。”
“嗯,沉屙痼疾正在被新鮮的血液治愈。”畫家終於調起了顏料,邊調邊說,“恰好就在這原有的結構搖搖欲墜的時候,迷霧之都開放,永晝也開始擴張,新力量湧入,像是一切都在祂計劃之中。”
“像是?你又怎麽知道這不在祂的計劃之中呢?”薩瑟笑眯眯說:“難道關於迷霧之都的誘人傳聞在永夜中廣為流傳,沒有巡遊神們的功勞嗎?”
“可我怕他的本源已經無法承受更多的力量。”
“祂無所不能啦。”
“不……多年來,我一直覺得,他手中有權杖而沒有長劍。”畫家輕輕道,“我曾見過一次永晝行將崩潰的模樣,只是那時候你還小,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薩瑟似乎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那又怎樣呢?永晝還不是一直都在。”
畫家失笑,說:“來找我做什麽?找到什麽東西了?”
“也沒找到什麽好東西啦。”薩瑟說:“就是找到了一些世界的坐標而已。去往迷霧之都的人覺得自己能很快回來,其實在一進永夜的時候就和自己的領地失去了聯系。我們發現,迷霧之都的力量正在侵蝕那些世界,試圖據為己有。”
“然後,我就派人也去那些地方了。現在已經開始陸續收獲。可惜,還是沒有發現迷霧之都的確切坐標。”
“總會找到的,我們當外援的人,怎麽能讓他們幾個一直孤單地呆在裡面。”畫家說,“如果可以,祂必定會給我們留下標記。現在要做的事就是盡快收攏那些無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