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獸場上血跡斑斑,搏鬥就這樣一場一場進行,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安菲一手支頤,看著下方的比鬥。
他看不見周圍,只能從搏鬥者細微的神態裡知曉,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守門人動用了超越限制的力量,但他並未有太多擔憂。印象裡,那是個還算靠譜的人,雖然表面並非如此。
他的記憶正在漸漸蘇醒。場上每一種武器,每一種打鬥的風格,都能喚起一些與之相關的回憶。
於是他知道自己曾孤身一人行經無數個支離破碎的世界,經歷許多次生死間的戰爭與搏鬥,也學習怎樣使用槍支、刀劍和弓箭。
他不是天生就會這些。
可他隱約覺得,自己天生也本不該學習這些。
就像現在,他一次又一次押對勝者,可隱約的印象漸漸浮上水面,記憶呼之欲出,他記得,遙遠的從前,他看不出擂台上的勝負。
抓住這記憶的吉光片羽的一霎,過往場景鬼魅般浮現。
他身處一座大型搏鬥場的角落位置,面前放著一黑一白兩個籌碼筒。不遠處有荷官記錄押注結果。
兩個人上場,他看不出什麽所以然,隻覺得都不是很厲害。
“啪嗒。”
身邊卻有人替他投了籌碼。
一場結束,押對了。
新人入場,他還是看不出來。
身邊的人繼續投注。
這次也對了。
他就不再糾結對錯和勝負,專心看比鬥。看著看著,目光被一個移動的物體吸引。
是帶著圓頂禮帽的侍應生正推動一輛華麗的多層餐車穿梭在場中,為賭客提供酒水與點心。
他又看了看別人的桌上,無一例外都或多或少地擺了一些這種東西。但他自己的桌上空空蕩蕩。
——於是他抬臉,默默看向了身邊的人。
作者有話說:
盯——
第194章 代價 17
後來發生了什麽?
回憶中的場景被現實裡的動靜打斷。安菲往身旁看去。
那道隔絕了他和其它人的屏障, 此時出現了細微的擾動,有一股灰紫色力量漣漪一般擴散開來,試圖在堅如磐石的屏障上撐開一道縫隙。
“應該讓醫生診斷一下你的腦子是否存在問題。”克拉羅斯手按屏障, 一邊動用力量, 一邊對鬱飛塵道。
這人突兀問起他的本源力量和迷霧之都孰強孰弱, 他以為鬱飛塵終於對本源力量的概念產生了興趣,沒想到是拿他當偷渡物品的工具人。就像他因為不太喜歡一個人吃東西, 也拿小鬱作為避免尷尬的工具人那樣。
終於,象征死亡的灰紫色力量在屏障上消解出一道縫隙。二十厘米,不能更多, 他也是珍惜自己生命的。
安菲靜靜看著那道裂隙。他想, 難道是外面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到了不得不找他的地步。
然後, 他就看見,一個盛滿各色點心的薄瓷白碟,從縫隙裡滑了進來。
由於鬥獸場的燈光著意映照君主, 這一幕也看在所有人眼裡。
起先是鬱飛塵和克拉羅斯低聲交談兩句,再是鬱飛塵離開坐席,轉身去往黑暗處, 克拉羅斯則走到了屏障前,表情詭秘, 一副法外狂徒的模樣,仔細看, 他竟然在嘗試打開屏障, 以一己之力挑釁迷霧之都的規則。
屏障裂開一道縫隙, 就在眾人以為驚變即將發生, 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在徐徐降臨時, 卻見消失的鬱飛塵再度出現。
——帶著一滿碟消遣用的零食。看那些點心的種類,這人還挺有品味。
再然後,碟子被堂而皇之地送進縫隙。
屏障內的君主,此時莞爾微笑一下,從容地接過了它。一切都是那麽順其自然。
荷官冷冷看著這一幕,卻什麽都沒有說。
眾人:“……?”
等了半天,給我看這?
這一刻,他們對VIP席位上的神秘組織又有了新的認識。
實力強橫,膽大妄為,絲毫不把迷霧之都放在眼裡,而且行事奇特,像是腦子有什麽問題的樣子。
最中央的席位上。
雕花的銀質細叉挑起一塊樹莓乳酪。
安菲低頭,看著它。
他記得,遙遠時光之前的那一天,他也得到了很多。
替他下注的那個人和他對上目光後,就叫來了荷官,把他們贏得的幾乎所有籌碼兌換成十枚銀幣,隻留下一枚面值最小的籌碼,值一枚銅幣。
他記得,最初他們走入這家搏鬥場時,也只有這一枚小籌碼。
後來,十枚銀幣都變成了糖霜小球、樹莓乳酪、楓糖和漿果淡酒。他們用最小的籌碼重新開始。
賭場的規矩,押入的籌碼越多,押對後,贏得的籌碼也越多。
其實,那十枚銀幣的籌碼不該那麽快兌換,如果用來繼續押注,他們最後會得到很多。
可那個人沒有那樣做。
這是他很久以後回想過去,才明白的。
那時候,他以為一切理所當然。
安菲輕輕咽下那塊樹莓乳酪,淡甜微酸的氣味綿密地泛開。
時間流逝,已經上場的所有棋子裡,白棋強而黑棋稍弱,白方還有幾十枚騎士棋沒有上場時,黑棋一方已經快要出到主教了。
於是,輪到在黑騎士裡排名靠前的白松上場。
鬱飛塵靜觀其變。
總體來說,他對白松采取了散漫的放養態度。不過,放養的結果還不錯,可以繼續放。
白松沒有遇到刁鑽難纏的對手,用正常的流程勝利了兩場,招式很成體系。
鬱飛塵想起,雖然是放養,但也不是全無教導,他給白松買過一枚“搏鬥套路2001種”知識球,斥巨資一方輝冰石。
第三場險勝,第四場重傷下場,離死還有一段距離,不必使用藤葉。
又是幾場後,黑方出到主教棋。主教的實力比騎士上了一整個台階,七個黑主教淘汰了剩下的幾十個白騎士。
接下來,就是主教與主教的打鬥了。
“看這個黑方,他受傷後,實力反而會變強……從主教開始,特殊的人會越來越多。文森特的預知能力、醫生的那種讓人發瘋的氣質,其實都是因為本源太強,直接在身體上有所具現,可惜他們沒殺什麽人,才落到了騎士等級。”希娜說,“不能使用外在力量,但也沒說只能靠肉身的力量,也就是說,本源的力量是可以的?嘖,迷霧之都這是要摸清每個人的底細嗎?我的智慧難道要全盤暴露?”
“真的有那種東西嗎。”黑雨衣中的某一個發出低語。
智慧女神究竟有多少智慧,誠然是值得商榷的一件事,但她的話沒錯。隨著棋子的實力升到主教級,打鬥逐漸膠著,勝負錯綜複雜,押注的難度也越來越大,如同在鋼絲上行走。
最為明顯的征象是,鬱飛塵和戒律下注所需的時間,明顯變長了。
這一次,下注時間過了一半,兩人還都不約而同地沒有投注。
籌碼的邊緣刮著鬱飛塵的手心。
他有投向黑棋的傾向,也有直覺的判斷,但是在客觀上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兩者的實力極為相近。而單純的對峙站立提供不了太多可供判斷的信息。
戒律同樣未計算出百分之百的勝率,沒有下注。
如果只是自己下注,他們早就投了。但這關系到整個永晝,以及其它所有人。
正在僵持,一個黑雨衣快速開口:“我見過黑棋,他的路子很怪,很少正面進攻,總是速戰速決,擅長用的兵器是一把旋柄刀。”
克拉羅斯:“嗯?我想想,白棋好像在運河橋追過我……”
兩人的特質在講述中完善了一些。鬱飛塵投注,戒律將新條件加入決策過程後,同樣投注。
接下來的搏鬥都是如此。
阿加:“我見過。”
黑雨衣:“這人我觀察過……”
“跟蹤過。”
“打群架的時候圍觀過。”
“白棋有個致命弱點。”
“……你們怎麽哪個都見過?”
希娜曾經在黑板上問過阿加在哪裡,那時候阿加語焉不詳地答覆說“在忙”,現在她終於知道阿加在忙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