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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養子重生日常》IF陪你長大
IF陪你長大

“也不是我古板迷信,已經找了兩個大師算過,兩個畢竟都是這麽說的。”霍美潔壓低聲音,趁四下無人,向侄子抱怨,“那個孩子命硬,克親,确實不适合接到家裏。”

“這些大師的話,其實聽一半也就可以了,信則有,不信則無。”霍念生說。

“但是你看他的親生父母,兩個都是年紀輕輕……唉,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信的。”

霍念生只是笑笑。

他坐在鄭家客廳,面前一杯熱茶,已經放得涼了。

霍美潔暫時打住,招了招手,讓幫傭來幫他換了一杯。

她打量大哥的這個兒子,其實霍念生也才成年不久,其他像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往往還忙于玩樂,透着一股清澈的茫然,但霍念生性格早熟,舉手投足之間,已經顯得十分穩重。

以至于霍美潔常常不知不覺,将他當成個可商可量,能夠拿主意的人。

此時霍念生腦海裏浮現的,是那個穿着學校制服的豆丁——白襯衣上繡着校名,背帶褲,小腿襪,規規矩矩的模樣,怯生生被管家牽出來,站在衆人的目光裏接受衡量。

對方來到鄭家,是前年的事情了。

他喝了口茶:“姑父應該沒關系吧,說到底只是養父,克又怎麽會克到他的身上?”

霍美潔說:“要真是那樣,我也不用這麽擔心。念生,我實話跟你講,去年一整年,家裏好似犯了太歲一樣,可以說處處不順,一時是你姑父心髒有問題,一時是公司出岔子,一時是茂勳過敏,嚴重到差點休克。萬一他……真的克身邊的人,誰知道還會波及哪個?你姑父前年車禍撿回一條命,可經不起再三折騰。我這顆心天天懸着,真真連做夢都不安生。”

聽完霍念生問:“那姑母的意思是怎麽?想找個理由,再把他送回去?”

霍美潔面有憂色:“我當然勸你姑父考慮,但他什麽都不說,不知到底是怎麽想。”

霍念生把茶杯放回茶幾,她又推翻了自己的話:“其實也不難猜他的想法——無非怕別人說閑話,覺得他當時收養那孩子,不過是做個樣子,等時過境遷了,我們就把他掃地出門,你也知道他們媒體說話有多難聽。你姑父就算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可能做那種事。”

霍念生想了想:“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比如把他送去寄宿學校呢?”

這話戳到了霍美潔心坎裏,她并不是沒考慮過:“但……還是有問題。一個是寒暑假的時候,他總歸要回來住的。還有也沒法解釋,家裏那麽多孩子,為什麽只送他去寄宿?”

霍念生看了霍美潔一眼,她披着羊絨披肩,臉保養得很好,幾乎看不到皺紋。

只是跟年輕時比起來,法令紋到底明顯多了,在光滑的皮膚上突顯出來。

他淡淡笑笑:“那國外不行嗎?也可以考慮吧。”

“出國讀書?這可行嗎?”

“留學而已,現在這個年代,不是很正常的事。”

“也是。可哪個國家比較合适,你覺得呢?”

“不如這樣,我先去打聽一下。”霍念生說,“姑母你也知道,我正好要去英國讀書,那邊知名的寄宿學校有很多,如果文港符合條件,可以讓他過去。我在那邊作為親戚,可以盡量照應他,這總不用再擔心別人說什麽閑話,覺得你們對他不好。你覺得怎麽樣?”

“哎——”霍美潔一時沒吭聲,似乎在心裏掂量這回事。

但她其實已經心動:“倒是可以,只是會不會太麻煩你。”

霍念生說:“沒關系,應該的。我看他很乖,只要他自己願意,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他臨走前,霍美潔忽然又猶豫:“我也不是想趕他走,要說這孩子的身世,可憐也是可憐。但你說,誰能不先緊着自己家裏的人?我都有點擔心你,萬一你長期跟他一起生活……”

霍念生笑笑:“別這麽說,我本來就不在意這些說法。退一萬步,不管大師說什麽,我都不是他的親人,不至于那麽容易倒黴的。”

窗外枝頭,一只麻雀撲棱棱地飛起。

兩個月後,塵埃落定。

陳文港出國的事已成定局,各種手續辦得八九不離十。

鄭寶秋是最舍不得的,小女孩哭得眼睛都紅了。鄭玉成也不能接受,跑去問鄭秉義為什麽一定要把陳文港送走。他強烈懷疑這是繼母霍美潔的陰謀詭計,結果只挨了頓訓斥回來。

陳文港在他房間安慰他:“不要傷心,以後我早晚會回來的。”

鄭玉成憤憤不平:“是不是她威脅你了?她根本就想把你趕出去!”

陳文港溫和地笑笑:“沒有啊。是我自己覺得,去國外讀書,好像也很有意思。”

鄭玉成哼哼唧唧,終究也沒有辦法可想,送給他一個變形金剛。

嘴上這麽說,越臨近出發日期,陳文港越緊張得睡不着。

被鄭秉義和霍美潔叫到書房談話的時候,陳文港其實是懵的——

他從小生活在金城,擡頭就是院子裏的四方天空。來到鄭宅兩年,他以自己的節奏适應了這裏的生活。而所謂國外,就像一個未知的深淵,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街道是什麽樣子,學校裏上的是什麽課,老師和同學都是什麽人,好不好相處,能不能交朋友,還能不能看到喜歡的電視節目……

他有限的想象難以預知自己未來的生活,只是覺察到,義父希望他點頭答應。

家庭教師以适應英語國家的語言環境為目的,突擊補習了兩個月,盡管陳文港英文成績還不錯,也還是暈頭轉向,有時候急了,語法都在腦子裏打架,分不清到底在說哪國語言。

霍念生在機場見到那個嚴陣以待的小小身影時,他還在拿着單詞本,念念有詞。

林伯帶着家裏的司機,把陳文港送到航站樓。

原本如果沒有其他人同行,司機會多買一張機票,全程護送過去。但因為霍念生說可以照顧他,而且帶了随行保镖,陳文港被林伯千叮咛萬囑咐後,托付到了他的手裏。

霍念生一手插在兜裏,一手向陳文港伸出:“過來。”

陳文港回頭看看林伯,林伯拍拍他:“去吧。要聽這個哥哥的話,到了地方打電話回來。”

他走上前,試探着握住霍念生的手指。

霍念生笑起來:“怎麽還害羞起來,上次給你買過冰淇淋呢,不記得了?”

陳文港沖林伯和司機揮手告別。

陳文港的行李帶了一個大件和一個小件,霍念生卻比他還少,只有一個行李箱,他們挨個通過安檢口,保镖收籠了所有箱子,找來一輛推車綁上,剩下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陳文港對霍念生本不陌生,在眼前的情境下,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霍念生倒是主動笑了:“走哇。”

陳文港跟在他屁股後頭,不好意思一直牽着,不知不覺,悄悄松開了手。

霍念生回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好,這麽多人,一眼看不住,小心你就被人賣了。”

陳文港“啊”了一聲,睜大眼望着他。

霍念生吓唬他:“知道被拐賣是什麽後果嗎?別人會把你賣到山裏,不聽話就挨打……”

陳文港黏上去,緊緊攥住他的手,跟他貼在一起。

有人拖着兩個巨大的行李箱經過,霍念生護着他,往後避了避。

保镖推着小車跟上,工作人員幫他們把大件行李走了托運。

現在,陳文港只剩一個随身攜帶的雙肩書包。霍念生就這樣牽着他,過了邊檢和安檢,機場很大,一走就是半天,還看不到頭。陳文港頭一次坐飛機,暈頭轉向跟着兩個成年人。

他們步子太大,陳文港幾乎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結果到了登機口,廣播通知因為天氣原因,航班延誤,比預計晚三個小時才能起飛。

機票買的是頭等艙,有專門的休息廳,裏面有舒适的沙發和大屏幕電視。工作人員端來飲料和小吃,陳文港端端正正,挨着霍念生坐。

那個漂亮姐姐很喜歡他,問要不要看動畫片。

屏幕上開始播放《海底總動員》,尼莫被帶離了大海,膽小鬼爸爸開始一場營救之旅。

陳文港看得目不轉睛,霍念生低頭,打量他的書包:“你這裏面裝的什麽?”

他聚精會神,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陳文港拉開拉鏈拿給他看,證件都裝在夾層裏,書包中間裝了兩件衣服和文具,占地最大的是一個黑色的變形金剛,威武炫酷。

霍念生笑了笑,把那個變形金剛拿出來擺弄。

陳文港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也沒說什麽,似乎覺得他不會弄壞,大方随便他去玩了。

霍念生把變形金剛換了一個形态,他低頭看看,陳文港眼睛重新盯在電視上,臉色随着尼莫爸爸的經歷波瀾起伏。這孩子不管做什麽,好像都有種十分認真的氣質。

霍念生自己倒不記得自己這把年紀是什麽樣子了,只是覺得,有的孩子成長得快些,有的孩子成長的慢些。陳文港說不清是快的那種,還是慢的那種,跟同齡的鄭玉成相比起來,他總是顯得多幾分稚氣。但他其實并不愚鈍,從某種意義上,他的心思更敏感,更早熟。

只是他沒有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特有的自以為是和得意洋洋。他看着你的時候,心裏好像什麽都知道,就是不肯輕易表達出來。

中間又通知了一次航班延誤,陳文港早上起得早,又吃了一點東西,不知不覺困意來襲。

被推醒的時候,只見落地窗外晚霞漫天,熊熊怒火染紅半邊天空。

他趴在不知誰的懷抱裏,揉着眼爬起來,腦袋是空的,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在哪。

頭頂傳來霍念生的聲音:“怎麽啦,睡懵了?”

陳文港一下什麽都想起來了。

他正要背井離鄉,遠渡重洋,去個很遠的地方。

霍念生把他提溜起來,陳文港還帶着沒完全睡醒的惺忪,抓着他的衣角往外走。

登機後,兩人的座位挨在一起,頭等艙裏空間寬敞,陳文港開始好奇地左顧右盼。空乘過來協助他扣好安全帶,柔聲叮囑飛機升空之前不要解開。然後它慢慢動了,滑行,起飛。

機艙裏的溫度越來越冷,陳文港已經從書包裏拿出外套穿上,依然不足以保暖。

他抱着書包,不明顯地打着哆嗦,沒有想過乘飛機會是這樣天寒地凍的體驗,忽然一條毯子兜頭丢過來,他把織料拉下來,正對上霍念生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冷就叫人啊。”霍念生挑眉,“不知道說嗎?”

陳文港也不生惱,小聲地說說了一句:“謝謝。”

霍念生乜他一眼,嘴角扯了一下,兩手疊在腹部,自顧自閉上了眼。

漫長飛行過後,巨大的飛機轟鳴着,在希斯羅機場落地。

一到機場大廳,世界天翻地覆,完全變了模樣——滿眼都是金發碧眼的老外,耳朵裏灌的全是叽哩哇啦的外國話,陳文港斷斷續續,似乎能聽懂一部分,又很難完全跟得上。

他個子小,仰頭望去,從店鋪招牌到指路标識,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界。

陳文港覺得不安,同樣面孔、同樣語言的霍念生和保镖,現在真的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他們乘了一輛很長的汽車,又開了很長時間,落腳的地方是一棟公寓,裝修豪華,有一排複古的凸肚窗。這是霍恺山名下的物業,管家、保姆、司機一應俱全。

到了地方,陳文港已經累極,加上倒時差,到了給自己準備的客房,倒頭睡了一天一夜。

管家是英國人,出于霍美潔和霍念生的囑咐,在陳文港借住期間,肩負起照顧他的責任。

他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但還算耐心,會放慢語速,跟陳文港交流,帶他熟悉周邊環境。

而霍念生有他自己的生活,變得早出晚歸。

接連許多天,陳文港和他每天只能早晚見上兩面。

像他這個年紀,本就對年長的大哥哥有天然的崇拜,加上同為中國人的依戀,難免漸漸将霍念生視為主心骨。只是霍念生似乎并沒有同樣的想法。

他大概只要确保有人看着陳文港,就算盡到了照看他的責任。

到入學之前的最後一個周末,陳文港跟管家從外面回來,屋裏有人靠在窗前打電話。

這是個難得的晴天,陽光透過窗棂格子照進來,在霍念生臉上分割明暗。他語調不緊不慢,收了線,維持着笑意看過來。霍念生似乎心情不錯,他主動問陳文港:“是要上學了嗎?”

陳文港乖乖應了一聲。

霍念生想了想:“明天帶你出去玩玩?”

陳文港點了點頭,面上鎮定,心裏其實有些雀躍。

翌日霍念生當真踐諾,帶他在倫敦市內一日游。

他們大清早就去了海德公園,看九曲湖裏的鴨子和天鵝,又去了國家美術館、白金漢宮、威斯敏斯特教堂,之後看了大本鐘。兩人在泰晤士河附近找地方吃了個午餐,然後坐游船經過倫敦塔和千禧橋,逛各種各樣的街邊小店,最後以唐人街的中餐廳作為終點站。

陳文港抱着霍念生給他買的胡桃夾子玩偶,摸着它光滑堅硬的帽子,幾乎愛不釋手。

晚上回到公寓,他打着哈欠,聽見霍念生問:“在這邊生活習不習慣。”

陳文港點頭,手裏抓着玩偶,想了想,在他腰上抱了一下。

霍念生摸摸他的發頂:“玩夠了就收拾收拾心情,好好讀書吧。”

小孩子适應新環境的能力其實比大人要快,對他們來說,鄉愁往往是很久之後才能懂得的一種情緒。陳文港來了一段時間,已經不那麽誠惶誠恐,他漸漸熟悉了新的生活方式。

管家把他送去寄宿學校,等霍念生再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感覺很久沒見過陳文港了。

其實也沒有太久——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霍念生有自己的學業和生活,他也知道,陳文港在寄宿學校有老師和教職工照管。只是每天回到公寓的時候,少了個圍着他團團轉還自以為遮掩很好的小家夥,似乎哪裏空落落的。

不知這是不是某種預感,當晚霍念生接到一個電話,號碼是陳文港。

接通了,那頭卻什麽話都不說。霍念生問:“有什麽事嗎?”

對面依然久久不語,只有輕微的呼吸聲順着電波傳來。

又問幾聲得不到回答,霍念生揚眉:“那我挂了。”

陳文港小聲地說:“別。”他終于期期艾艾地說出口,“我有點想你了。”

霍念生笑了一下。他想了想:“學校有人欺負你麽?”

陳文港說:“沒有。只是他們都不會說中文,我覺得有點寂寞。”

這個電話就這樣結束了,只是小孩子想家,似乎沒有什麽實質意義。

霍念生推開客房的門,這是一直給陳文港住的房間,裏面放着些個人物品,不多,擺放得十分整齊。他沒有把玩具帶到學校去,書架上擺着個拉風的變形金剛,變形金剛旁邊站的就是那個胡桃夾子士兵,雄赳赳氣昂昂地扛着槍,圓眼睛居高臨下地注視着闖入者。

到了周五,霍念生想起什麽,騰出時間,驅車前往寄宿學校。

他先去找了學監,了解陳文港在校情況。

陳文港上的是所歷史悠久的公學,精英男校,鄭家能把他送進去,屬實不算委屈了他。學監和任課老師都肯定了陳文港的表現,他很用功,最開始接受英文授課有些吃力,但每天都用課餘時間翻字典,已經能夠跟上趟。其他男孩兒也沒有欺負他,同學之間相處還算包容。

只是這些孩子從小接觸的文化背景和風俗習慣,都和陳文港認知的全然不同。他又性格內向,不善言談,即便別人沒有刻意孤立,在其他人興致勃勃聊天的時候,總是很難融進去。

何況能上這種學校的學生,大多來自精英家庭,運動、才藝無所不能。學校常年有各種運動、比賽、社團活動,別人參與其中的時候,陳文港需要花很多時間查字典和複習功課。

即便學監刻意督促,他還是沒有足夠的精力參加活動,遑論結交朋友。

宿舍門口,形單影只的陳文港看到霍念生的時候,明顯眼睛一亮。

他懷裏抱着課本,幾乎一跳一跳地蹦了過來:“你怎麽來了?”

霍念生微笑着說:“你不是說想我了麽?接你出去吃個飯。”

學校餐廳的食物以西餐為主,雖然營養姑且跟得上,然而陳文港對于炸魚薯條和漢堡面包,已經過早地體會了不屬于這個年齡的生無可戀的感覺。

因此霍念生又帶他去唐人街時,他兩只手都扒在車窗上,眼巴巴地看頭頂的招牌。

霍念生踩下剎車,斜他一眼,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外國的中餐廳大部分經過本土化改造,适應當地人口味,找一家正宗的其實并不容易。

幸而霍少爺找到了,味道還不錯——陳文港正斯文地用筷子一塊接一塊夾宮保雞丁,對方一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調羹,忽然滿滿舀了一勺,豪爽地扣到他面前的小碗裏。

陳文港擡頭看去,霍念生笑了笑:“就我們兩個,又沒外人,不用吃得那麽秀氣。”

然後他又抽了張薄餅,卷了烤鴨和黃瓜絲,加了甜面醬卷起來,遞到陳文港手邊。

只是稍微不甚,餅的背面也沾了醬汁,陳文港想接,發現無處下手。

霍念生以眼神示意。

他猶豫一下,就着對方的手,直接一口咬了下去,滿口留香。

不知為何,陳文港覺得今天的霍念生不太一樣,似乎藏着什麽話想說。

吃飽喝足,夜色深沉,他們散了會兒步,甚至還走了挺遠,直到站在一座橋上吹風。

涼風徐徐,十分舒服,霍念生忽然問陳文港:“有沒有後悔答應出來讀書?”

陳文港拽着他的衣角沒放,不明所以:“什麽?”

霍念生淡淡笑了一下:“其實建議把你送出來是我的主意,但我不知道,如果你将來有一天回過味來,會不會因此恨我。”

陳文港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沒理解這話的意思,怎麽突然跳到恨不恨這樣沉重的話題。

但他到底早慧,很快反應過來:“是因為他們不讓我留在義父家嗎?”

霍念生“噢”了一聲:“你知道?”

陳文港望着黑漆漆的水面,聲音很小:“那個邱大師說的,我在窗外聽見過,他說我八字不好,六親緣薄,得離父母兄弟遠點,才能保家宅平安。所以應該讓大家都很為難吧。”

霍念生說:“什麽大師,聽他放屁。”

陳文港頭一次聽他講粗口,卻笑了起來,眼睛彎成兩只月牙。

過了一會兒,霍念生掰過他的臉正對自己,他居高臨下,跟陳文港對視:“其實我們不管是誰,都很難有真正的自由。只不過我這個人,偏偏喜歡看樂子,有時候還愛多管一下閑事。照我看來,你留在鄭家,就像粘在蜘蛛網上,将來會處處身不由己。所以不免有點好奇,如果換個環境,你會長成什麽樣?我自作主張把你帶到這麽遠的地方,對你來說也許是可以抓住機會,也許是個完全錯誤的決定,其實誰也不知道将來會怎麽樣。你能聽懂吧?”

他摸了摸兜裏的打火機:“要是你實在想回去——轉回國內讀書,現在也不是來不及。”

陳文港看着他,幾乎沒怎麽想便搖了頭:“沒關系,不用了。”

不知從何而起的一股沖動,讓他箍着霍念生的腰,他似乎很喜歡這樣抱住霍念生——

“我可以努力适應學校,而且,我比較喜歡跟你在一起生活。”

霍念生像是怔了怔,頓了幾秒,才緩緩笑道:“我?我有什麽好?”

陳文港誠實地說:“你關心我呀。”

霍念生唇角笑意似乎深了一些,擡手拍了拍他的背。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有的沒的,主要是霍念生陪陳文港聊他關心的那些東西。關于上學的事,他跟陳文港說:“這樣吧,以後到周末你就回家,不要在英國待久了,再把中文給忘了。”

這個承諾簡直是意外之喜,以至于陳文港眼睛亮晶晶的,幾乎映亮霍念生的面孔。

霍念生舒了口氣,搭着他的肩膀,問:“在學校還有別的麻煩嗎?”

陳文港先是搖頭說沒有,又想起什麽,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袖子。

霍念生俯下身,湊到陳文港耳邊,感覺他似乎花了巨大的勇氣,才下決心開口,嗫嚅了兩句:“我有一顆牙齒痛……”

霍念生愣了一下:“牙疼?”

事實就是這樣,陳文港右後方的咬合牙疼了許久,但他既不好意思麻煩老師,又不好意思告訴管家,于是一直忍了下來,直到現在。當然,這是他自己的說辭,或許占一部分原因。

而到了診所門口,霍念生意識到,他更大的可能是害怕看牙醫。

陳文港跟在霍念生後面,一副要跑不敢跑的架勢,到了預約時間,被他拖進去見醫生。

拍了片子,經過診斷,原來是後面長了智齒,還因為長歪了,只能拔掉。

被簾子遮擋的診室裏傳出令人牙酸的電鑽聲,滋滋滋地仿佛直往骨頭裏鑽。陳文港一張巴掌大的臉慘白如紙,霍念生坐在椅子上,陳文港抓着他的手,甚至想裝聽不懂護士的話。

霍念生差點笑出來,摸了摸他的頭:“勇敢一點,進去吧。”

陳文港仍然頑強地一動不動,腳下像生了釘子。

霍念生探過身去,溫暖地抱了他一下:“別怕,會打麻藥,不疼的。疼你就出來打我。”

像是從他身上汲取了一些力量,陳文港終于放開霍念生的手。

等人出來的時候,霍念生又耐心地過去,重新抱了他一下:“看,不疼吧?”

陳文港一點辯駁的心思都沒有,整個人蔫蔫地挂在他身上。

終于經過這場浩劫,學校那邊請了兩天假,陳文港精神恹恹,在管家的照顧下吃了幾天流食。等傷口長好,去診所拆了線,他才恢複活蹦亂跳,繼續回去上學。

這之後,每到周五,霍念生依言接他回家。

有空的時候,他會親自驅車,沒空就由管家代勞。時間越長,陳文港越對他有種特別的依賴,霍念生于他而言,如父如兄,又同根同源,仿佛成了他和故鄉唯一的聯系。

霍念生對陳文港也有種不一樣的耐心,陳文港不會騎自行車,他找個廣場教他。

陳文港參加手工課要做中國風筝,霍念生挑着眉毛,陪他研究怎麽紮竹篾。

再加上節假日,這幾年間,他們不光行遍英國,乃至歐洲各個國家,都多多少少留下足跡。晃眼過去四年,霍念生的大學生涯進入尾聲。

他站在凸肚窗邊,望着兩個男孩兒由遠及近,都是十幾歲的模樣,其中一個是陳文港,另一個是他的同學,名叫Michael,他們有說有笑,在公寓門前揮手告別。

陳文港進門,先是一驚,轉而為喜:“你不是回國了,什麽時候來的?”

霍念生伸手,接住他的擁抱:“剛剛到家。下面那個跟你揮手的是誰?”

陳文港說:“是我選修了中文的一個同學,他想問怎麽通過漢語水平考試。”

霍念生深深地看着他,他當然知道這個Michael是誰,最開始以學語言為緣由,和陳文港交朋友,這聽說讀寫練着練着,一起出門的次數越來越多,還追到家裏來了。

陳文港給他倒了杯水,霍念生靠在桌邊:“霍振飛的意思,是讓我回霍氏的子公司任職。”

他看到陳文港面上笑容漸漸淡去,變成正經嚴肅的神色。

陳文港遲疑試探他:“那你是要回國工作了?”

霍念生卻笑着湊近他:“舍不舍得我走?”

陳文港淡淡笑笑,推他一下:“這是正事,該走當然要走。”

他又想了想:“我還有三年才讀大學,到時候也可以回去……”

然而霍念生平靜地說:“走倒是不一定,我已經拒絕了。”

陳文港怔了怔:“為什麽?”

霍念生笑了:“你說呢?”

斜陽從窗口照進來,霍念生把杯子放在窗臺上,裏面的水晃了一下,沒有濺出來。

“文港。”霍念生近乎溫柔地捋了捋他的頭發,“我其實從沒覺得自己是什麽好人,我也不喜歡這麽标榜。但我願意直白地說出來,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或許人都會計較自己的付出,至少我花了幾年的時間,陪你長大,這個過程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事已至此,我既沒打算半途而廢,也沒打算随便回國,至少在你畢業之前,我不會把你一個扔在這裏。”

陳文港擔憂地看着他:“那你的工作怎麽辦?”

霍念生說:“這邊一樣有辦事處,況且,我相信霍振飛可以找到一些事,要我幫他去辦。”

他說得意味深長,陳文港似乎松了口氣,他笑起來,一把拿走霍念生的杯子,放回桌上。

霍念生望着他的背影,陳文港長大了,也長高了,他抽條很快,有時候半夜還要鬧腿疼。

與此同時,他整個人都長開了,輪廓褪去稚嫩的氣質,變成溫潤柔和的模樣。

這個成長的過程,霍念生盡數參與其中。他熟知陳文港從小到大的所有口味,記得他什麽時候生理發育,什麽時候變聲,什麽時候喉結開始凸起。他還知道陳文港每一個習慣,每一個小動作,每一件将來想做的事。在那些事完成之前,他都沒有抽身離去的打算。

陳文港一回頭,對上他的眼神:“那三年以後,我畢業了,我們要怎麽決定?”

霍念生笑說:“到時的事到時再考慮,現在考慮一下晚上吃什麽,我帶你去。”

他們相處的時間還有很多,所以不急,将來的故事,等被守護的孩子長大後才會繼續。

感謝大家一路的陪伴,感謝大家對文港和念生的愛,這個故事依依不舍地收尾了,但是他們的愛情會永遠繼續。愛你們!

因為一些原因,下本會先開《馮助理有話要說》,在總助專業戶的道路上邁出新的一步,依然是成年人的拉扯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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