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去緩緩就好,”岑初側身躲過,“還沒到不會自己走路的地步。”
“之前見了三次,兩次都是直接倒我身上,這不得提前預防一下。”
譚栩陽嗤笑一聲,收回手。
岑初:“……你怎麽不說是我每次看到你都會頭痛?”
岑初走到門口,發現譚栩陽還抱著雙臂站在身旁。
不讓他說事,他就真的沒說,只是一雙黑眸一直上下打量著他,像在重新認識他一樣,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岑初的手頓在門把手上。
“在門口等了多久?”他問。
譚栩陽向上指了指,“從這兒還有大太陽的時候就在了。”
“嗯,”岑初應了聲,“想做客?”
譚栩陽漫不經心地說:“剛被救了半條命,總得親自過來感謝感謝。”
他的語氣散漫,深不見底的眸子卻一直盯著岑初的表情。
岑初點點頭:“嗯,感謝過了,我知道了,可以走了。”
譚栩陽:“都到門口了,就不能請我進去坐坐?”
見譚栩陽真的沒有離開的意思,岑初輕輕歎了口氣。
“行吧,”他推開門,病殃殃地應道,“你坐,我得休息會兒。”
噠。
岑初開了燈。
沒有理會身後跟著的人,岑初一進房間就快步走到床前坐下,整個人像散了口氣般疲憊地閉上眼,側靠在床頭。五指插進發絲裡,掌骨隆起。
對了,他記得小雪人送來的一罐罐藥品裡有這種時候能用的應急藥片。
岑初眼前開始有些發黑,立馬伸出手摸向床頭。
這時一只有力的手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壓到一邊。
“這就是你說的緩緩就好?”
譚栩陽語氣沉沉,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岑初的額頭。
“……沒發燒,只是頭痛。少說點話。”
岑初疲憊地閉上眼,整個身子側靠在床頭,他現在連聽覺工作都覺得累。
輕哼一聲,男人站起身,翻動起床頭的瓶罐,叮叮當當的聲音十分收斂。
大約三分鍾過後,翻找的聲音停下,譚栩陽走到桌邊倒了杯水,又走回床頭。
“水,拿著。”
岑初伸出手握上杯壁。
是溫的,有點沉。
一直撐著額頭的手也收了回來,他用雙手握住水杯。
譚栩陽:“……”
他的手又伸了過來,三隻指頭抓住杯沿。
“松手。”譚栩陽說。
“幹什麽?”岑初問,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拿水,你拿藥。”譚栩陽說。
岑初這才松開手。
接過三片藥片,仰頭含進嘴裡。
床向旁邊微微凹陷,名聲很凶的天才單兵坐到他左手邊,遞過水杯。
岑初雙手接過,譚栩陽覺得不放心,扶著杯底。
吃完藥,譚栩陽接過杯子,放到床頭。
“真不去醫院?我可以送你。”譚栩陽問。
“不用。”
岑初躺倒在床上,一手擋在眼睛前,遮住光。
譚栩陽不滿皺眉,“你這什麽毛病,醫院恐懼症?有病就去治病,就算是基因原生病症,按你的體質,能活到這麽大肯定一直有在吃藥,怎麽總對去醫院這麽排斥?”
岑初懨懨地答道:“分析得不錯,可惜都錯了。”
應急藥劑起效很快,岑初能感覺到腦內的痛感被收束起來,不再繼續向外擴大。
但他還是沒什麽精神。
“你也看到了,現在不太方便,”岑初閉上眼,疲憊地說,“有事明天說,走前幫我關個燈。”
譚栩陽沉默了會兒。
岑初病殃殃地倒在床上,雙腳還在地上,他的身子瘦弱,渾身病氣重得很,臉色也是常年蒼白,只有微微向上的眼尾染著秋意般的瀲灩紅意。
這樣的指揮,要是真的去到哪隻小隊,會很難養的吧?
譚栩陽想到任務場上突然接入的陌生指揮官。
簡簡單單兩句命令,乾脆利落,一擊製敵,輕而易舉就能讓人勾勒出一名馳騁疆場從無敗績的指揮形象。如果不是絕對的自信,如果沒有充足的底氣,下達命令時絕不可能帶有這種常年稱霸戰場才能養出來的沉著和漠然。
但這也是他一開始一直沒能聯系到岑初頭上的原因。
畢竟憑借這連水杯都得雙手去捧的嬌弱體質,真的有能力去握住戰場上的生死大權嗎?
譚栩陽對他的了解不算太多,但對他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把握。岑初不是願意將自己弱點暴露在別人面前的那種人,這點從他們前兩次見面,岑初明明臉色蒼白得很,卻還能夠一臉冷漠毫不退讓地放狠話的時候就能看出來。
這樣高傲的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體質拖累,不得不在旁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面,現在甚至就連外人在他房間裡都沒有精力去管。
譚栩陽在艦內從來沒有怕過誰,但當他第一眼見到岑初時,就意識到這是他連橫著走都得小心避開的人。
換做一般時候,惹上什麽人多打幾架那正合他意,反正吃虧的都不是他。
但岑初呢?
那淡如雪的唇色讓他覺得這人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一般,別說乾架,譚栩陽生怕自己無意一蹭都能給人蹭碎了。
所以在這次任務之前,譚栩陽是萬萬沒想到身體這麽差的小指揮能夠擁有那樣的一面。
譚栩陽看著岑初的難受樣子,來找岑初之前想說的東西只能全部吞回肚子裡。
他沉默了會兒,突然說:“不行,我得讓你再欠個情。”
岑初還沒來得去想他這句話的意思,就聽著譚栩陽站起了身,向門口走去,關了燈。
預想中的開門聲沒有出現,譚栩陽又走了回來。
黑暗中,岑初感覺有一雙手握住了他的腿。
“……你幹什麽?”岑初腿一縮,問。
“脫鞋,別動。”
譚栩陽沒有給他掙扎的機會,握著岑初的小腿脫下靴子。
岑初並不喜歡聽到這種命令口吻,更不喜歡與人無故的肢體接觸。正好這會兒頭還疼著,他嘴角一繃,忍也沒忍,直接一腳踹了過去。
譚栩陽一把捏住了向他踹來的右腳,這力氣實在太小,以至於他根本沒法往踹這一動作上想,隻當是一些生病時的小煩躁。
“別亂動。”於是他說。
聽到這話,手掌中握著的腳又是一踹。
這一掙扎,譚栩陽下意識地握得更緊。
“放手!”岑初沙啞著聲音說。
譚栩陽一怔,真就放開了手。
“你……”譚栩陽的話說到一半,止住聲。
黑暗之中,剛剛握著岑初右腳的那隻手掌不經意地握起,似乎在反覆回味著什麽。
他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感覺錯了,怎麽可能有那麽軟嫩的一隻腳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恢復早六更新啦!
天哪這是第一次有這——麽長的股東大會感謝名單,嗚嗚感謝寶貝們!!
第26章 留宿
譚栩陽默了默。
看著剩下一隻沒脫的鞋子。
歎了口氣,握上小腿,低聲提前警告岑初:“說了別亂動。”
冰冷的手背貼著額頭,腦子裡躁動的疼痛卻根本沒有一點收斂。就跟床邊這毫不收斂的家夥一樣,岑初懨懨地說:“是你別亂動。”
譚栩陽利落地剝下他的另外一雙鞋,起身,將兩雙靴子從腳半踢半推地弄到一邊。
“上床,蓋被,這不用我幫忙吧。”
岑初渾身都沒力氣,但他咬著牙,硬是挪上了床。
“你可以走了。”他下達逐客令。
譚栩陽沒答話,他走到工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桌上的東西可以看看吧?”譚栩陽一手搭在工作台上,將倒立的八爪魚拿到手裡,不對題地問道。
岑初望著黑暗中獨坐在桌邊的“不速之客”,鈍痛不止的腦子一時半會兒看不出譚栩陽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