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初閉上眼，“不用，回去。”

　　小雪人嘴一癟，很是委屈，頭上的兩根小樹杈耷拉向下。

　　“好的，岑初先生，那我走了。”

　　它沒有再做嘗試，聽話地推著推車很快離開，並將房門重新關緊。

　　岑初睜開眼，伸出右手，在床頭的一堆瓶瓶罐罐裡邊隨手挑了一瓶又紅又黃的小鐵罐，裡面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流體食物。身體無力得很，小鐵罐一手拿著甚至覺得有些重量，迫不得已伸出左手，雙手一起才將它拿放到膝蓋上。

　　他側過頭。

　　精致工作台上，通訊儀板、輯閱板躺在桌上，旁邊放著一個三四十公分高的自組裝產品，骨架簡單，電路連線暴露在外，活像個倒立八爪魚。

　　是了。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十一艦內，至於宇宙中的位置暫時不明。昏迷之前，他利用自製的信號收發器繞過十一艦的權限壁壘，直接插手進了任務戰場。

　　任務的後續情況還不清楚，但從送貨員的態度上來看，這次出手應當達成了他的期待目標。

　　計劃向外走出了第一步，他本應多少開心一些。

　　但他一閉眼，眼前就會出現剛剛那個仿佛將他困了一個世紀的夢境畫面。

　　那是一處巨大的星空墳場。

　　廣袤無垠，浩瀚無邊。數十光年半徑之內，不見活物。



第23章 談判

　　這些天艦網上有著幾條大新聞。

　　第一條便是關於海青小隊完成任務回程途中遇上外艦陷阱的事。這本來是個保密的事情，但出於安全考慮，艦隊還是選擇將此事公開，以提高外出任務的小隊們的警惕性。

　　這事說大也大，說不大吧又好像確實沒有那麽大。原因無他，總指揮部對意外發生的區域進行了精度極高的深度巡天掃描，發現當時設陣困住海青小隊的是九架全自動無人艦機。

　　也就是說，它們只是根據提前設好的代碼規則行事，發動攻擊，裡邊並沒有生物體在指揮操控。

　　因此海青小隊遭遇伏擊的事情，並不好說到底是對方故意針對十一艦，還是只是單純的運氣不好，正好踩中。

　　這個事件發酵得很快，在一線將刃兵團裡迅速傳播，十一艦的出艦任務條例也被拿出來反覆強調，要求各支小隊一定嚴守任務期間定期匯報的規矩，作為嚴格遵守該條例的正面形象，隻身完成了一起幾乎不可能的救援任務的天才單兵譚栩陽被多次提及。

　　“好家夥，是我老了嗎，譚栩陽竟然也有作為正面形象被表彰的一天？！”

　　“別尬黑，哪天你去學校看看，這幾年興起的雙修學組不就是天天拿著譚栩陽的名號當偶像招新嗎？！還有，現在單兵系能選修指揮系的課可也都是他的功勞，每年一到選修課程的日子，指揮系的那些老師就天天跑到單兵系去宣傳譚栩陽的正面事跡，效果簡直一級棒！”

　　“哈哈哈別說了，譚栩陽在逼人上進這件事上敢稱第二就沒人能夠稱第一，你看看他都把他們這屆逼出幾個總榜前十來了！在他手下吃過虧的人可個個都憋著口氣，死命努力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報仇呢！”

　　作為事件中心的譚栩陽與海青小隊等人，私底下被同學好友們詢問了不少事情。

　　他們本是奔著外艦威脅去問的，哪知道這一了解，竟還挖出了一個新消息。

　　這場救援嚴格來講並不是譚栩陽獨自完成的。一名艦內指揮遠程參與了這場救援，憑一己之力扭轉局面，直接促成了這場以弱勝強、以少勝多典型戰局的完美收官。

　　譚栩陽之所以能夠無傷完成這場幾乎不可能的救援任務，也是因為聽從了這名陌生指揮官的指揮。

　　若是別人這樣說，那大家肯定都是不信的。

　　但連知名“刺頭”譚栩陽本人都對這種說法沒有異議，“陌生指揮官”的名頭當場傳遍整個艦網。

　　要知道，那可是學生時期看誰都不服，直接以一己之力戰遍整個指揮系的天才單兵譚栩陽啊！

　　現在人家自個兒都掛到指揮官總榜前二十去了，一般指揮官更是入不了他的眼。

　　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向來看不起正統指揮的高傲單兵，被旁人詢問這事真假時，竟會點頭肯定，甚至公開發表態度：“這個指揮我預定了，誰要想搶，那就先來打一架。”

　　艦網一時嘩然！

　　陌生指揮官名聲大漲，大家都迫不及待想將這人的身份找出來。

　　可惜幾天下來毫無頭緒。

　　陌生指揮官就像是在任務之後陷入了冬眠，任憑艦網眾人放出什麽誘餌都不上鉤，壓根不理睬他們。

　　第二條新聞，那便是新一期棣棠榜終於開啟初輪投票啦！

　　老牌棣棠榜有力競爭者們毫無懸念地票數瘋長，包括櫻桃美人艾欣黎、柔美才子邰詣修、冰肌玉骨井嵐松、儒雅叔系顏至等人。

　　譚栩陽名聲太凶，少有人敢在艦網上公開表示投票給他，但多年下來排名卻一直不低。

　　初賽前十便能進入複賽，往年名氣最大的一直都是井嵐松、邰詣修、顏至等人，貌美的同時實力也是數一數二，雙重下蠱，讓人欲罷不能。

　　但他們都沒能成為今年的焦點。

　　今年的棣棠榜上突然殺出一匹黑馬，還沒見人給他拉票，初輪投票開啟當天，票數竟然隱隱壓過了多年榜首井嵐松！

　　“‘高嶺之花’岑初，嗚嗚嗚嗚哥哥真的太美了，我就想知道投票頁上這張照片是誰拍的，求求給孩子發張原圖吧！！”

　　“實不相瞞兄弟們，你們有機會該去見見岑指揮真人的！真人更絕！特別是被他漫不經心地掃過一眼的時候，啊啊啊啊整一個就是靈魂升天的感覺啊你們懂嗎！！”

　　“咳咳咳，雖然考核那事兒還沒出結果，我也想是堅定維護艦內公平正義的……但，咳咳咳，說真的，不是我意志不堅定，不說見過他的真人，就光看這張照片，是個人誰能忍住不把手裡的票投給他啊！！！”

　　“是啊，誰能忍住不把票投給他呢……”肖見傑目光炯炯地盯著儀板上的照片，手指無意識地摩挲屏幕邊緣，喉結微動。

　　他回過頭，喊道：“阿譚！”

　　譚栩陽雙腳勾著杆子，倒立在訓練儀器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卷腹向上，速度比平時慢上一些，很明顯也是在走神。

　　“阿——譚——！”肖見傑拉長了音。

　　譚栩陽停下動作，頭髮在艦艇的模擬重力下垂直向下。他看著視野中顛倒的肖見傑，對於他的打斷有些不耐煩：“嗯？”

　　“這幾天你和美人指揮還有聯系嗎？”肖見傑挪著屁股轉過身，很期待地問道，“這都好幾天沒聽說過他的蹤跡了，你要是知道他的消息也告訴兄弟我一聲唄。看照片果然還是沒有看真人帶勁。”

　　話剛說出口，譚栩陽眼瞳放大，忽然之間怔在半空。

　　待到肖見傑整句話說完，他松開雙腳，手掌往在地上一撐，動作輕盈地一翻身，整個人便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

　　他正過身子後站在原地頓了兩秒，突然五指隨意地往頭上一抓，潦草地壓下因倒立訓練直起的頭髮。手向旁邊一摸，外套自半空之中劃過半圈，披在肩上，直接就向門外快步走去。

　　肖見傑一愣，他不明白譚栩陽為什麽突然停下訓練，一副打算離開訓練室的樣子，看上去還十分急迫。

　　“怎麽了，去哪兒？”

　　肖見傑雖然不清楚，出於習慣還是跟著站起身，打算放下手上的通訊儀板。

　　“不用跟，我自己去。”

　　譚栩陽的眼睛亮得嚇人，他來不及多解釋，話沒說完就與肖見傑擦肩而過。

　　“我猜到了！”

　　隻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身影早已消失。

　　肖見傑被甩在原地，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猜到？猜到什麽？”

　　他抓了抓頭髮。

　　他知道譚栩陽最近一直在查一名陌生指揮官的事情，但這和岑初有什麽……

　　等等。

　　他震驚地抬起頭，訓練室的房門敞開，譚栩陽離開得急，還沒來得及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