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栩陽冷笑。

　　岑初中止了他們眼神的小摩擦，平靜地對譚栩陽說：“發之前給我看看。”

　　譚栩陽：“…………好的。”

　　於是待到岑初檢查完畢，去到總指揮部時，譚栩陽也翻出了他所打算回應的“回復”——一張照片。

　　只見一隻精實寬大的手平托起一隻白皙柔軟的手掌，看上去動作溫和而輕柔。而在其上則是一名男人的側臉，他低著頭，斂著眼，雙唇落於被小心牽起的手背上，凌厲眉形間藏著的溫柔與戀慕幾乎就要衝出屏幕。

　　岑初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可以。”

　　他批準了。

　　*

　　回應之後的事情岑初並沒有去了解。

　　岑初很快陷入工作，譚栩陽也留在身邊處理起一些留艦申請通過後利嶸給他分配的任務，以提前適應未來極有可能接手的軍長的工作。

　　先前跟在岑初身邊的司令助手賀渚在岑初“死亡”的那段時間裡被調到了其他崗位上，後來岑初回歸之後，更是在各方面因素的影響下沒有重回助手崗位——岑初事實上也並不需要助手跟著，助手本該承擔的事情工作上已有了彥淮，生活上更是有譚栩陽，所以他也就趁這個機會直接取消掉了助手崗位。

　　“幫我把顏至喊來，轉兵為研計劃該加快點進度了，之後……”

　　不過工作沒一會兒，甚至連一件事情都還沒來得及做完，岑初就收到了來自伏翎的邀請。

　　伏翎約他到一間小型的會議室裡，難得叫上了譚栩陽一起。

　　“我也要去？”譚栩陽有些驚訝，以往大多時候他都是為了陪著岑初照顧他才去開會的，“是什麽事？”

　　“我猜是關於我未來打算的問題。”

　　岑初目光飄遠，失神一瞬，很快回過神來：“去了就知道了，走吧。”

　　很快，兩人去到會議室內。

　　會議室不大，容納他們三人綽綽有余。

　　伏翎笑著問過他的身體情況，親手給他泡了杯茶，又將話題引到他和譚栩陽身上，拐彎抹角地問起岑初這段時間在十一艦的居住感受。

　　岑初並不是很喜歡繞圈子，他看著這名老人說：“直接說吧，沒事的，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麽。”

　　“岑司令還是這麽直接。”

　　伏翎幫他把茶杯添滿，然後放下茶壺，認真地看著岑初說：“我確實有一件事情想要問問你的意見。實際上按照我的年齡來講，好幾年前就該從這位置上退下去了，作為艦長我沒有出過什麽大差錯，不過成就也就如此，並沒有接任下去的必要性。我原本的打算是等到沙遙找到合適的總指揮繼承人後，就由他來接手下一任艦長的工作，卻沒想到中間遇到了這麽大的意外。”

　　“嗯。”岑初應道。

　　“可除了他之外，在整個十一艦范圍內根本找不到第二個適合坐到這個位置上的人。別人不說，就說顏至，他的能力足夠，天賦也好，性子與追求卻完全不適合成為一名最高權利的執掌者。”

　　岑初靜靜望著他，等著老人的下一句話語。譚栩陽的注意力同樣被伏翎吸引了過去，他微微皺眉，下意識思考起伏翎提到這一問題的目的。

　　不過伏翎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老人正襟危坐，認真地注視著岑初。

　　“但是現在我找到了一名非常合適的人選，一個比我都要合適得多的人選——岑司令，如果我想將艦長之位交給你，你願意接受嗎？”

　　譚栩陽瞪大雙眼，震驚地看向伏翎。

　　岑初的面色依然平靜，像是早就猜到了伏翎的這個問題。

　　“狡猾。”

　　他沒有喜悅，沒有驚訝，甚至沒問任何問題。

　　只是淺淺地笑了笑。

　　他端起茶杯，輕酌一口。放下茶杯，目光沉沉地注視著伏翎，語氣是毫無波瀾的平靜。

　　“如果你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我完全加入十一艦，那很抱歉，我是三艦人，這個事情不可能改變。如果你是擔心我離開太早，那麽這個問題不用擔憂，主旋體還需要更多的資源和能量，在這之前我都可以繼續留在十一艦內，幫你們把情況穩定下來之後再離開。我在這裡待得不錯，而他也不可能離開十一艦，所以短時嶼汐！團_隊間……大概幾十年內吧，我都會繼續留在十一艦。”

　　“……如果你要離開的話，那我也要跟你一起走，為什麽不可能！”伏翎還沒開口，譚栩陽就再忍不住，他從身旁一把抓住岑初的手，死死地盯著他，“你想去哪？”

　　岑初溫和地側過頭，說：“我打算找個生物層級普遍較低的星系先將三艦重新發展起來。”

　　“發展三艦？”譚栩陽一怔，他猶豫了下，問，“是……找到活著的族人了嗎？”

　　岑初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們的零維技術發展還算不錯。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只要主旋體還在，所有科技設備完好無損，那就有希望通過零維培育技術培養出一批新生代。培育零維，製造身軀，再將他們撫養教導起來……”

　　“你看，好好發展零維就是有這個好處。只要沒有完全滅絕，就總能重新將艦隊發展起來。”

　　這樣說著，他的臉上卻是完全不見笑意。

　　重新發展起一支艦隊？

　　這需要花多少時間，多少精力與多少資源？

　　譚栩陽不知道，所以他根本無法為此替岑初高興。

　　這時，伏翎忽然插嘴說道：“如果你願意接下艦長之位，將來資源能量怎麽分配那就都是你說了算。我們也能為你培育新生代的過程出一把力。”

　　老人注視著岑初說：“你現在還坐在這裡與我討論這個話題，那就意味著這件事情不是沒有可能。你的要求是什麽？”

　　岑初也回望他。

　　“如果我們歸屬於兩支不同的艦隊，那麽你的這個邀請將毫無意義。不同的歸屬會帶來隔閡，不一致的目標會帶來分歧。三艦與二艦曾經並行過三千年，最後的結果你也看到了……哪怕只有一點可能，我都不會讓三艦重蹈覆轍。”

　　“所以……要我留下來長久帶領十一艦可以，我們兩艦需要合並，而非把我和主旋體並入你們十一艦。相應的，艦隊名字當然也需要改，主旋體未來誕生的新生兒可以不冠以三艦名義，但我無法接受他們未來都認為自己是他艦人。”

　　最後，岑初溫聲說：“抱歉，我對這個問題非常在意，這是我的底線。不過你不需要對外面的星空環境太過焦慮。既然我已經把你們帶到這裡了，那麽在我離開之前肯定會讓你們擁有基本的自衛能力。我的情況你們也不需要擔心，重新發展一艦雖然很難，但並不是沒有可能做到，至少我認為我是可以的。好好考慮下吧，不用急。”



第138章 艦長

　　伏翎的決定是深思熟慮後才做出的，他暗中與利嶸、顏至等高層討論過許多次，能夠最終找到岑初面前，意味著這項決定至少在高層范圍內已經意見一致。

　　但是岑初提出的“合艦”問題關系重大，這已經不是高層們可以隨意排版的問題了。所以經過伏翎等人討論之後，他們決定在全艦范圍之內將這件事的詳細情況完全公布，開啟投票，鄭重地將這份選擇的權利交到十一艦每一位成員的手上。

　　艦長讓位！

　　合並艦隊！

　　這條公告一出來，整支艦隊瞬間就像炸開了鍋。

　　線上線下，在這一刻全部鬧哄了起來。

　　“別訓練了，你們看到總指揮部新發的公告了嗎？！快去看！！！”

　　“這、這、這……岑司令當艦長我十手讚成，可是並艦、並艦……這樣我們十一艦還是十一艦嗎？？”

　　訓練區內，一間間訓練房打開了門，將刃兵們相互接頭嘰嘰喳喳，無不震驚地討論著這個問題。

　　生活區內，聚集了不少人的商鋪廣場鬧哄一團，一位機器人小護士的攤位前兩名單兵意見不合吵著吵著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