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沒有人類的情緒,它精密運作著,挑選著以溫時為軸心點的召喚對象。
清楚亞爾林遲早發病,它便一直蟄伏等著合適的時機,關鍵時刻推動一把,然後再次談條件。
不過十年後,遊戲多少有了一絲很淺的私人情緒,雖然給溫時進行了推薦,但是多評價了一句畜生。
溫時:“時機卡得很好。”
亞爾林挑眉:“誰說不是呢?”
那次戰艦上他會失控,根源在於正好碰到大批星盜圍攻,持續幾天的交戰使得他的情況惡化。但亞爾林向來小心,星盜是如何得知他的坐標,也是問題。
冰冷的機械音這時忽然響起——
“弗蘭克醫院基本建設已完成。”
“請注意,有人正在撬你的牆角。”
聽到第一句話,溫時剛剛揚起的笑容持續不到一秒,陡然幻滅。
撬牆角,誰這麽大的膽子?!
當他細問時,遊戲並未回答。
一天的星際之旅時間差不多到了,亞爾林看出溫時有急事,說:“回去吧,過幾天茶話會,我再教你如何引導精神力。”
溫時頷首。
他忽然想起上次茶話會又忘了喊伯爵。
“腦整容的效果真好。”溫時嘖嘖感歎。
以往被習慣性忽略的事情,現在會自動跳出來。
撬牆角這種事,隨時都有可能成功,溫時得立刻把鋤頭給砸了。回去時,溫時將傳送點定在弗蘭克醫院。
作為院長,只要不在副本中,想回去遊戲不會阻撓。
【即將進行傳送——】
溫時看向簡清嶸:“你要來嗎?”
簡清嶸先是點頭,然後說:“我得走著去。”
至高意志不會讓他搭順風車。
“……”
徒步有徒步的好處,跨維度太大的傳送,其難受程度不亞於聽一場遊屍的演唱會。
溫時睜開眼的時候,首先看到了一扇乾淨嶄新的大門,腳下的磚塊不見一絲裂痕。
這是哪兒?
短暫反應了一秒鍾,確定是醫院的大門,門衛室的位置不變,只不過翻修了一遍。
正前方的建築早已不見那些斑駁脫落的牆皮,牆面被一絲不苟地粉刷成象牙白,屋頂的花紋極具特色,一眼看上去有些藝術館的氣質。原來的主建築旁,新修建了一座紅色屋頂的建築,作為食堂使用。
進一步參觀的事情被擱置,溫時現在要盡快處理牆角的事情。
前台的護士被療養院職工代替。
溫時進入建築內部後,首先去了禱告室。
他看著牆上的十字架,作出祈禱的姿勢:“偉大的真靈啊,請告訴我是誰想要撬牆角。”
“……”
沒有得到回答,他便自說自話:
“療養院的職工不會背叛,病人需要遵守醫院守則,也不可能跟別人走。”真靈就更不用說,誰敢把主意打到他們頭上。
溫時深吸一口氣,那便只剩下最後一個選項:主持人團隊。
欺詐之神冷漠的聲音這時從十字架中傳出:“報道一經發出,你帶來的這名記者立刻成為炙手可熱的新聞家。電視台重新草擬了一份協議寄過來,表示只要他肯續約二十年,會為他量身打造一款全新的節目。做主持人還是做記者,也可以任其選擇。”
欺詐之神說這些,多少也想看看溫時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溫時聽後低著眼,靜站了片刻,邁步走出去。
醫院最有價值的故事已經撰稿發出去,主持人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想讓他留下倒也不難,強迫對方或者用解除詛咒的人情道德綁架,不過這不是他的作風。
放任主持人離開和電視台續約,溫時也沒有這麽慷慨。
主持人是個很強的戰力,同時兼備戰鬥力和危機公關能力,更何況他還有一個攝像團隊,這可不是放走一兩個人。
前後不過幾分鍾,溫時忽然面上重新有了笑意。
他朝樓上走去。
五層。
主持人日常喜歡在這一層撰稿。
攝像組正清理著攝像機,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是溫時,動作或多或少有些停滯。
對方不會無緣無故突然回來,他們直覺和電視台的邀約相關。
主持人像是知道是誰,他正在伏案寫作,沒有回頭,“放心,你前後救過我兩回,我不會離開醫院。”
溫時抱臂靠在門上,沒有附和這句話。
主持人性格浮誇,記者這份工作他乾得比較壓抑,之前是沒有選擇,但真讓他憑借本心給出答案,怕是不會放棄主持生涯。
沒有利益隻講感情的妥協,遲早會生間隙,再者,攝像團隊在醫院能拍攝的東西太少,他們內心必然不願意窩在這裡。
溫時望著主持人的背影,忽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老爹或許會想見一見你。”
主持人轉過身,詫異道:“弗蘭克醫院的第一任院長?”
溫時點頭,先前那句話不是說給主持人聽,而是遊戲。
開口的同時,他在聚精會神試圖溝通著遊戲:“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弗蘭克醫院的一切本質其實都該歸溫時管,包括被藏起來的腦子。
可惜那樣東西真靈永遠不會交給他。
溫時淡聲道:“見一面的要求,應該不過分。”
僅僅見一面,既不違規,勉強也算合理。
周圍的世界頃刻間變成暗紅色,溫時尚未準備好的時候,場景徹底發生改變,熟悉的失重感襲來,整個世界在墜落過程中天旋地轉。
等到一切化虛為實,溫時睜開因為抵擋疾風閉上的眼皮。
周遭遍布血線,不過他還是一眼辨認出來,這是和老爹分別前所在的公寓。
血線漸漸淡去一些,沙發的位置暴露出來,男人坐在上面,似笑非笑望著溫時:“這是遇到什麽棘手的問題?還帶外人來參觀你老子的大腦。”
主持人看到名人就想上去采訪,好在他理智還在,沒有失了分寸。
遊戲不會給太多的時間,溫時開門見山說:“上次見面時,您正在被一位奇葩玩家指責,質問為什麽不去改變新人現狀。”
最強新人只能引來無數覬覦,光是活命都很難,哪裡還會有空做救世主。
何況在遊戲中,救世主往往還容易被反咬一口,整體能力太弱的利益聯盟,瓦解是遲早的事情。
但那是老爹真實的一部分記憶,至今還存在,說明多少是有些遺憾。
“我行事極端,卻能收獲不少人的感激。”溫時不疾不徐地說道:“歸根到底,是日行一善,是……”
“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男人挑眉。
“知子莫若父。”溫時話鋒一轉:“新人玩家一頭霧水被丟進遊戲,死傷慘重,遊戲拉人進來也需要耗費能量,何必雙損,那還不如把主動權交給潛在玩家。”
“……總有人想要不惜一切代價轉換身份,地位,甚至生活的世界。遊戲只要出現在他們面前,會被立刻堅定地選擇。”
“只要在每個副本配備不同的主持人講解規則,一切迎刃而解。主持人更加的靈活,可以替代遊戲發布任務,既省心又省力。遊戲只要負責監督,關於其他主持人上崗前的職業培訓……”溫時看向主持人,“可以讓他來做。”
他們探討的內容很多被無形的力量屏蔽了,主持人聽不見,卻莫名生出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更多的溫時沒有再說。
他最多讓遊戲產生一絲意動,但絕對不可能采納,老爹來談就不一樣了,後者是最了解遊戲的人,自己只需要給出一個大概方向。
十年是一個分水嶺。
十年後的遊戲有了一絲人情味,它開始更加細致地學習研究人類,而且這十多年間,遊戲裡很多問題都在不斷暴露演變。
“直接讓它改版不可能。”男人輕聲道:“倒是有條別的途徑走。”
溫時適可而止:“那你們談,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