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費他在遊戲裡累死累活幾年,早知道還不如抓緊時間遊山玩水去。
帥大叔直接朝馬路對面走去,朝後揮了揮手。
遊戲太了解這個男人的作風,知道這是什麽意思,讓自己滾蛋。
從來不乾預他人選擇的遊戲,不知為何再度開口:“你撐不了幾年了,那孩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幼失親,財不來,諸事不利難有善終。”
命運如果有簽文,那他一定是下下簽。
帥大叔停下腳步,遊戲以為他要改變主意的時候,忽然聽他道:“那就幫忙增加點好運氣。”
遊戲:“通關願望不能更改。”
帥大叔略一沉吟:“打個賭如何?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要舍棄這條生路?其實吧,做人和做畜生多少要有點區別,我們就來賭你最不看好,最喜歡玩弄的人性。”
作為第一個通關的玩家,男人是唯一有資格和遊戲平等對話的存在。
這次換遊戲沉默,片刻後,機械音重新響起:“怎麽賭?”
“日後讓這孩子也見見平行世界的自己,做一個選擇,過程怎麽玩你隨意。”帥大叔緩緩道:“不過有一條規則要由我來定。”
帥大叔低聲又說了幾句,最後道:“賭局就在封棺村開盤好了,那地方被老子禍害的不像樣,這小娃娃有能力的話,可以順便收拾個殘局。”
機械音沒有回復,但路燈下,多出一個散發神秘氣息的平安扣。
這代表遊戲同意了賭局。
機械音再也沒有響起,遊戲似乎是離開了。
“瑪德,好歹指個路,診所在哪?”冷風掃過,男人深沉的形象一秒破滅,痛斥了幾句,罵得比前面的醉酒男還難聽。
一張紙條輕飄飄地落下,提供了最近的營業診所位置。
巷子裡,垃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空氣中充斥著腐爛髒臭的味道。小孩努力撐著眼皮,如果一定要死,他希望死前最後看見的是星空。
可惜天上只有黑漆漆的鉛雲。
失血過多,溫時嘴唇乾澀,看什麽都模糊。
……好困。
就睡一會兒,一小會兒,在他即將閉上眼睛時,一道陰影壓了下來,溫時被一雙大手抱了起來。
“握著它。”來人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把平安扣塞進幼嫩的掌心中。
溫時下意識抓緊,是一塊很冰涼的東西,似乎是玉。
“你……”他的唇瓣艱難地動了動,“你想要什麽?”
不問是誰,不問原因,只是問對方想要什麽。
溫時很絞盡腦汁思考,試圖挖掘自己身上還有什麽值得別人圖謀的。
“老子日行一善。”做了個簡單的止血,帥大叔抱著他朝診所走去,“至於想要什麽,你以後也日行一善好了。”
不遠處的自建房,早有準備的夫婦按照約定時間進入房間,屋內空空如也,並沒有燒傷的屍體。
“人呢?”愧疚被震驚打散,韋悅美麗的容顏在火光中顯得猙獰。
她本來還準備受點傷,演繹一出拚命救子的戲碼。
火越燒越大,裴鴻信一咬牙,“先出去。”
自建房變成一片火海,滾滾黑煙衝天而起,然而同一時間,天空中的烏雲卻漸漸散開,街尾,月光無限拉長男人抱著小孩離開的身影,直至從拐角處消失。
……
有人得救,有人遭殃。
惡魔快要瘋了。
他最得意的就是這稻草身子,受到的限制小,鬼門開得時候也能最先擠出來。
惡魔哪裡知道,大眼珠子也很喜歡,凡是含血肉的殼子,比如人類或一般有實體的怪物,都承載不了汙染源,沒有實體的它又無法寄居。
稻草惡魔的出現,對它而言簡直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原本這隻眼睛在回溯中力量進一步削弱,但在看到溫時被虐待時,它是真正的怒了,憑實力擺脫許願瓶,衝進了稻草人的軀殼。那速度甚至比喪屍快上百倍,【靈異無人機】都無法捕捉。
稻草惡魔很想回到垃圾桶邊,趁著獵物進一步意識渙散時,誘導對方交易,但軀殼被入侵的感覺讓它只能靠衝刺中襲面的涼風保持清醒。
一道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想想看,你離開這裡後會面對什麽?”
稻草惡魔下意識思考這個問題,鬼門後的觀眾根本不在乎發生了什麽,它們只在乎這兩天憋屈的心情有沒有得到緩解。
顯然,自己不但沒有滿足那些觀眾,反而雪上加霜。
如今鬼門已開,怒火得不到發泄鬼怪們,肯定會選擇遷怒。
想到這裡,惡魔不禁打了個哆嗦。
就是這麽小小的一陣畏懼,大眼珠子進一步嵌入眼眶深處的窟窿裡。
“惡,惡魔。”稻草人嘴巴大張,臉上的口子越來越大。
正在入侵他意識的才是真正的惡魔!一句話誘導自己的心理防線出現縫隙。
月光像是避開了稻草人,任由它在黑暗中痛苦掙扎,大眼珠子已經佔據上風,完全可以一步到位。
但這隻眼睛不斷在稻草人身上製造傷痕,不在乎之後會接收一具傷痕滿滿的軀殼,它要讓惡魔的意識徹底潰散前,親身體驗到皮膚被割開的痛楚。
觀眾罵聲太大,官方已經暫停了【靈異無人機】的拍攝。
那一道道詭異裂開的口子,正如這片黑暗,無人在意也無人關注。
不知過去多久,稻草人終於停止了近乎扭曲地掙扎,再抬眼時,它的一隻眼睛中有了光澤。好像是第一次學習走路的嬰兒,稻草人分別做了幾次抬手和邁步的動作,漸漸的,它適應了這具新的軀殼。
稻草人趕回垃圾桶邊,地上只剩下一攤血跡。
它低下頭,縝密地思考著。
能給溫時帶來威脅的惡魔已經沒了,今天這一切似乎都是對方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他和成年後的溫時在大廠相遇,所以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溫時應該已經獲救。
稻草人走到商店櫥窗前,嘴巴動了動,嘴角扯出一個堪稱詭異的弧度。
很難看。
會嚇到人。
大眼珠子決定暫時不在溫時面前笑,免得嚇到他。
輕而易舉地破壞鎖頭,稻草人走到貨架隨手拿了頂最便宜的草帽扣在頭上,用以遮蓋古怪的眼珠和嘴巴,然後重新朝自建房走去。
簡清嶸研究妖魔古怪多年,成功把一堆鬼製成光盤放在資料室只是他最不起眼的成就。
面對時光回溯,他也沒有多少驚訝。
過去不容改變,所有的改變都要付出代價。自己遲遲陷在過去裡,更像是有什麽存在想要誘導他殺了那對夫妻。
他不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不過有些事情很有必要。
熊熊燃燒的自建房外,韋悅焦急地和丈夫商接下來要怎麽辦,絲毫沒有注意到電線杆後,正立著一個稻草人。
年輕夫妻的面容深深烙印在僅有的一隻眼珠裡,從頭到腳、每一次的神態變化全被稻草人看在眼中。
他只是看著,記住那兩人的容顏,但遲遲沒有更多動作。冥冥中那股無形的力量終於確定稻草人不會出手,結束了時光回溯。
……
遊戲推薦的無牌黑診所裡,帥大叔正在走廊和赤腳醫生交涉。
小床上,緊緊攥著平安扣的小孩目光倏地變得清明,頭頂是醫用無影燈,光線不是很強。他卻覺得無比刺眼,現實裡的記憶一點點複蘇,溫時的呼吸十分紊亂。
他偏過頭,躲避頭頂的照明,當看到走廊那道許久不見的熟悉身影時,呼吸更加一緊。然而不等溫時多看兩眼,系統傳來提示音:
“恭喜你成功避開和惡魔的交易。”
“時光回溯已結束。”
“本次回溯共額外收取觀眾費用二十九萬冥幣,斤香灰,成功返村後,玩家將得到千分之一的分紅。”
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從無影燈到天花板,全部朝著一片暗紅過度,一陣天旋地轉後,診所,走廊裡熟悉的身影……所有的東西盡數消失。不知過去多久,目光重新有了焦距,撲面而來的是山間茫茫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