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番外犬與蛇（完）

天賦預知，曾被科學院認為‘這個世界上最奇跡的天賦’，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完全覺醒的嵐能夠從預知書中看到所有發展，無時無刻都可以看到未來的路徑，他的世界再也沒有未知，名為‘預知’的天賦讓嵐站在不敗之地。

但是，這並不是件完全的好事。

已知代表著‘沒有驚喜’，代表著‘一眼望到頭’，也代表著人會因此失去活力。

未來對嵐來說太簡單了。

如果一開始嵐還有‘毀滅科學院’‘找回家人’的目標，那現在的嵐完成目標後就再也不想往前走了。

他待在那個冰冷的屋子裏，窺測著未來卻將自己困在當下。

所以，鷹犬就來了。

這個和嵐一樣被關在科學院的人，瞭解嵐如同呼吸一般簡單，他是最好的醫生，一眼就能看出病症。

他常年瘋瘋癲癲，卻沒有人比他更擅長欲擒故縱。

這不，嵐終於扔下了那本時時刻刻抱著的預知書，在未知中摸索著往前走了，哪怕只是來這裏看看鷹犬是不是在這裏等他。

“我會贏。”嵐卻沒有回答那個問題，聽上去有點答非所問。

鷹犬笑著說：“你要是輸了，那我才要生氣。”

嵐靠在後面的欄杆上，聲音裏帶著點奇怪，“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又怎樣，我又不需要意義。”鷹犬一如既往張揚的很，“我想做就做了！根本就不需要意義！”

就是要讓你扔掉那本破書，從那個沒有溫度的冰窖裏走出來。

就是要強行將冬眠的蛇從他找好的窩裏挖出來，強迫他接受冬天的嚴寒，感受著春天的複蘇。

他不通人性的！

嵐：……

真的很想給這個人一下，讓他的腦子好好清醒一下。

總是說自己不會說話，他也不是什麽喜歡說好話的人，糟糕透了。

雖然鷹犬喊著‘沒有意義！’，但嵐知道鷹犬這番舉動是為了什麽。

預知書中寫盡了未來，嵐能從中看到所有他能認識的人的結局，作為天賦預知的異變者，嵐能看到未來卻又是那個唯一可以改變未來的人，在確定未來的走向後，嵐或許真的無意識的想要避免改變他們的未來。

因為他是唯一的變量，所以每次和愛的人相逢前，他都要確認一下他們的碰面不會改變他們的人生。

這是一個好習慣，也是一個壞習慣。

鷹犬說：他的嘴巴很壞，有理沒理都要挖苦人，但是他是個好人，起碼對自己來說是這樣。

人生嘛，就是未知才有趣。

雪下的越來越大，嵐看到自己和鷹犬的身上都落上了大片的雪花。

嵐無奈的嘆口氣，“然後呢？”

“什麽？”

“今天是約定的最後一天。”嵐說：“你的欲擒故縱成功了，我沒有看預知書，也來找你了，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也沒有想好。”鷹犬一如既往不負責任，“但總之我現在成功了，成功要一次次累積才能出現效果，你要做好準備，之後我還會和你進行更多約定！”

嵐看向他，“別忘了你輸了，是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的。”

“條件就條件，反正你也不能把我賣了。”鷹犬攤手，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在鷹犬伸出手來的時候，嵐看到了他凍的通紅的手。

嵐是等待半個小時後才過來，也不知道鷹犬是什麽時候站在這裏，又在這裏等了多久，看手的樣子估計是等了很久。

“走了。”嵐轉身離開，“雪越下越大了。”

“去哪裏？”鷹犬把手插在口袋裏跟在他身後。

嵐淡定的回答：“回家。”

家裏因為鷹犬通了暖氣，這家夥得過去看看才行，把別人家變得暖烘烘的，就想一走了之嗎？

不可能。

鷹犬笑了一下，他快步跑到嵐身邊，“喂，和你商量一件事怎麽樣？”

“你又想搞什麽亂七八糟的？”

“這次不一樣，我想讓你幫我治療。”

嵐控制住自己想翻預知書的欲望，轉頭看向鷹犬，讓他做出解釋。

“其實是醫生給我的建議。”鷹犬說：“我的幽閉恐懼症一直不見好，醫生說很大概率是因為我找不到足夠信任的人，還對黑暗空間抗拒，所以，他建議我找個相對信任的人在外面等我。”

“我要自己在黑暗的地方待一會兒，但你要在門口等我出來。”

“最好能讓我一直確定到你在。”

說著鷹犬邁前一步轉身面對著嵐，他黑色的眸子裏倒映著嵐的身影。

“我也找不到別人了。”

“能幫我嗎？”

嵐看著他，幾秒鐘後才收回視線錯開他繼續往前走，但是鷹犬卻絲毫不覺得遺憾，甚至嘴角還帶著笑意。

就像是他想的那樣。

錯開他離開的嵐一邊走，卻一邊問道：“要去哪裏治療？”

如同他想的那樣，嵐根本就不會拒絕。

“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麽？”

“和你無關。”

“……你有時候真的很欠打。”

/

第二天，鷹犬帶嵐去了S區。

三年過去，S區發展迅猛，已經是治療異變者和污染受害者的最強醫院。

他們的設備多，用作治療的各種實驗間也多，畢竟精神污染針對精神狀況，需要備齊很多東西。

醫生為鷹犬找到了一個房間，房間裏有燈的開關，可以自己開也可以外面的操控開，房間門不會鎖，克服恐懼需要漸序漸進，第一次進入最好開燈，在承受不了的時候也可以自行離開。

介紹完之後醫生就離開了。

他雖然暫時是鷹犬的治療醫生，但實際上鷹犬一點都不聽醫生的，他太肆無忌憚，似乎也沒有多想讓自己的病好，醫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麽不配合的病人了。

所以在鷹犬把嵐帶來並準備接受他的治療方案時，醫生還有些驚訝。

看著那個房間門，鷹犬笑了一下，聲音說不上是調侃還是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覺得裏面是什麽樣子？”

“正常樣子。”嵐回答：“這裏是醫院，大概率不會和科學院有相似之處。”

鷹犬瞥了他一眼，“你陪我進去看看？”

“不去。”嵐拒絕的很迅速，“我沒有幽閉恐懼症。”

鷹犬嘖了一聲，“你真沒有愛心。”

“除非你是真的狗，那我才會有愛心。”嵐淡定的回答：“既然你不是真的狗，那我更不需要浪費愛心在你身上。”

“你還真是嘴上不饒人。”

鷹犬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如同做好準備一樣，他打開房門，在進去時最後和嵐對視了一眼。

在關門的時候，嵐看到了他顫抖的手指。

獨自一人的幽閉空間對鷹犬來說依舊是個巨大的挑戰，但他還是一如反顧的走了進去，嵐靠在房門上，他伸手敲了敲門，不消片刻，裏面也回應出細微的敲門聲。

如同兩人正在確定對方的存在一樣。

嵐在房門上靠了一會兒，接著他從懷中摸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日記本。

【1月9日，天氣晴。】

【天氣終於放晴了，就是溫度還很低，天氣預報說之後幾天都會有太陽。】

【五天過去，我贏下了這場五日約定，但不知為何，即使這場約定過去，我卻沒有主動再去翻看預知書確定每個人的未來，尤其是在鷹犬面前的時候。】

【他讓我參與到他的治療中，選擇隻身踏入這個他恐懼的黑暗房間。】

【根本不需要再看預知書，因為我知道：他只是為了給我一個選擇和目標，和上次的欲擒故縱一般的新的約定。】

【他不是一隻傻狗，是一隻聰明的狡猾的讓人難以抗拒的心機狗。】

寫完這句話，身後倚靠的房門再次發出敲擊聲，如同裏面的人急躁的再次確認他的存在。

嵐回應的敲擊回去，於是裏面再次安靜了。

如同在確定到他的存在後，裏面的人便終于安心了一般。

……

治療到底有沒有效果嵐並不知道，嵐只知道鷹犬要求他隔一段時間就得陪他去一趟醫院進行脫敏治療。

嵐沒有拒絕過，他也沒有理由拒絕。

房子裏通了暖氣，終於有了溫暖的感覺，鷹犬似乎是終於找到窩了一樣時常過來，寒冷的冰窖在溫暖中融化，於是鷹犬又喊他‘蘇醒的蛇’。

反正怎樣都是冷血動物是吧。

這一天，再次突然到來的鷹犬給嵐帶了禮物，是一盆仙人掌。

鷹犬興致勃勃的將仙人掌放在窗臺上，用嵐喝水的杯子給仙人掌澆水，嵐淡定的看著鷹犬直接給仙人掌澆了足夠淹死的水。

“這樣就可以放幾個月了！”在澆完水後，鷹犬還驕傲起來了。

嵐嫌棄，“送仙人掌？你覺得我會養死所以給我個耐旱的植物？”

“和這有什麽關系！”鷹犬表示你太小看我了。

他怎麽會送正常話題裏的東西呢？神經病人絕對不會和正常人一樣。

“那你是什麽意思？”嵐問。

“當然是因為仙人掌滿身都是刺啊。”

鷹犬笑著用手戳著仙人掌的刺，“看啊，那麽多的刺！”

滿身都是刺，抗拒任何人的接近，將自己封閉在某個空間裏，卻不容易死，在最艱難的環境裏也能活下去。

鷹犬想：真是太矛盾了。

如同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