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都離開，周向折這才轉頭看向身後的鹿神像。

　　在白色的濃霧中鹿神像一點都看不清晰，只能隱隱約約看到石像的位置。

　　周向折身上的白襯衫因為濕透緊緊的貼在他身上，能夠清晰的看到細長的鏈條纏繞他的在手腕上，帶著一種強烈的禁欲感。

　　金色的絲線從神像腳下鑽出，小黑球竄了上去，金線穿透了小黑球的身體，更多的卻被小黑球撕咬吞噬。

　　周向折舉起手來，他輕輕吻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指環，黑色的眸子注視著眼前的金線。

　　周向折說：“我會為你而活。”

　　與三年前完全相同的場景、同樣的汙染物、同樣糟糕的場面。

　　但確實不同的選擇、不同的思維、不同的未來。

　　周向折這一次，為沈往而活。



第104章 鹿神信仰6

　　鹿神是本源汙染物， 它並沒有天賦，有的只是強烈的汙染。

　　它的代表詞是：暴雨、濃霧、霧中似有似無的撞鍾聲，無數若隱若現的人影， 以及那些懷著憧憬的祈禱聲。

　　沈往皺了下眉頭， 他戴上身上白色長袍的兜帽，用兜帽擋住自己黑色的發和眉眼。

　　沈往很少會穿白色，他慣穿一身黑，不管是派遣隊的作戰服還是普通的黑色衣裝都沒辦法壓住他面容上的無害，反而讓他整個人都充斥著奇妙的氛圍， 但一旦他穿上一身白，本該讓他顯得更光亮的顏色卻反襯的他極其危險。

　　如同將他隱藏起來的危險氣質全部烘托出來。

　　也是因此， 周向折總是試圖給沈往套上一兩件白色的衣服， 外貌溫和的愛人確實讓人心生愛意， 但危險的愛人也讓人難以移開視線，更何況沈往的本性本就是不是什麽溫和無害， 而是比想象中的要更危險。

　　微微低下頭，沈往走進雨裡，雨水迅速打濕了他身上的白色長袍， 沈往也不在意，只是不斷的尋找著周圍的汙染痕跡。

　　這些雨裡蘊含著鹿神的汙染， 但實在是過於稀疏，雨水又不斷的順著道路往下淌， 沈往沒辦法從上面看到成型的字跡。

　　就在這時， 那些在雨中沐浴的信徒們突然睜開眼睛。

　　“覺醒大人！”他們突然開口呼喊。

　　“竟然是新的覺醒大人！”

　　“天啊，真的是， 覺醒堂終於又出現一位覺醒大人了！這一定是這場恩賜雨的功勞！”

　　沈往轉頭看向覺醒堂的門口，那裡站著一個人， 沈往微微皺眉，因為他感覺這個人很眼熟，幾秒鍾後沈往想起來，他似乎是之前來做任務的喬哲音。

　　喬哲音站在覺醒堂門口，有一個覺醒大人將喜面具扣在他的臉上，他舉起手來，仿佛在往空無一人的地方奉獻著什麽，口中呢喃出聲，沈往迅速過去，因為他在喬哲音的身上看到了字跡。

　　那些字跡並不明顯，在靠近後才稍微清晰一點。

　　【我做了什麽？我好像不太記得了。】

　　【我為什麽站在這裡？鹿神是什麽？】

　　【覺醒？我要覺醒了？】

　　【因為誰？我為什麽會覺醒？鹿神讓我覺醒？因為……隊長？】

　　“喬哲音！”沈往喊了他一聲。

　　戴著喜面具的喬哲音恍惚了一下，他緩慢轉頭看過來，一張喜面具面對著沈往，面容上的大笑越發的扭曲怪異。

　　喬哲音微微歪頭，於是喜面具也歪歪頭，沈往感覺到了他意識上的恍惚。

　　沈往掀開頭上的兜帽，黑色的眸子倒映著喬哲音的身影，他此時還沒有恢復原來的模樣，眼前透明的屏幕滴上了雨水，透過鏡片看人帶著怪異的扭曲感，黑色的發絲因為濕透貼在他的額頭上。

　　即使沒有認出沈往，喬哲音依舊下意識退後一步，他感覺到了危險。

　　“周向折在哪裡？”沈往問他。

　　喬哲音去抓自己的頭髮，卻摸到了臉上的面具，他茫然的抓撓著面具，卻怎麽都摘不下來。

　　喜面具和他的臉融為一體，如同他的臉皮。

　　“你，你說什麽？”喬哲音一邊抓著面具一邊往後退，“你說什麽我聽不懂，你是誰？周向折是誰？”

　　沈往單手指向他，黑色的眸子裡一片冰冷，眼前的透明鏡片有數據流在波動。

　　他說：“限制汙染。”

　　話音落下的瞬間，喬哲音發出一聲慘叫，他跪倒在地上，劇烈的頭痛讓他不斷的錘著自己的太陽穴，沈往一直看著他，直到三分鍾後他的掙扎才停止，臉上的喜面具不再大笑。

　　喬哲音恍惚的抬起頭來看著沈往。

　　“沈……”喬哲音聲音虛弱的問：“沈先生？”

　　“周向折在哪裡？”沈往第二次問。

　　話音剛落，沈往看到他面上凝聚的喜面具迅速融化，卻不是從他的臉上掉下來，而是模糊了五官，在他的慘叫聲裡，喜面具竟然變成了哀面具。

　　他不斷的哀嚎著，在痛苦中站起來迅速往一個方向跑。

　　沈往迅速跟上去，雨還在下，周圍的白霧也越來越濃，哪怕站在一米遠的人也只剩下一個黑色的影子。

　　但沈往並沒有跟丟，他能夠看到喬哲音留下的全部腳印，那片汙染痕跡明晃晃的呈現在沈往眼前。

　　這時候沈往才發覺自己覺醒的天賦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特麽真的好用極了！

　　撲通，前面傳來落水的聲音。

　　沈往散開周圍濃鬱的白霧，看到了一片泛著漣漪的泉水潭。

　　泉水清澈見底，喬哲音的汙染痕跡就停在了這裡，沈往微微皺眉，他試著把手放在泉水中，也就在那一刻，沈往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一些影子。

　　那些並不是鹿神，也不是喬哲音，沈往看到的是周向折……

　　那應該是三年前的周向折，和沈往沒有回到中央城時的周向折。

　　黑發黑眸的青年跪立在鹿神像下，他全身都被金色的絲線穿透，鮮血順著他的衣服往下淌，眼神裡卻尖銳的如同一根針，鮮血順著他的唇角滑落，濕潤的黑眸中仿佛帶著淚。

　　【他想死。】

　　畫面切換，黑發黑眸的的周向折再次變幻，這一次走出的是銀發金眸的周向折，他的頭髮也變成了沈往熟悉的長發，周向折正帶領北極星進行一場對汙染物的殲滅戰。

　　沈往還看到了明光。

　　明光此時正對著通訊器大喊大叫。

　　“周向折！你特麽不要亂來！你的汙染度已經失控了！”

　　周向折淡定的開口，“我心裡有數。”

　　“屁！你沒一點數！”明光憤怒極了，“馬上給我回來！”

　　周向折掐斷了明光的通訊，一步步走向戰場。

　　“……我心裡有數。”

　　【他想死。】

　　周向折每次奔赴戰場都懷著強烈的自毀欲望，他希望死在戰場上，渴望著讓自己泯滅，他用無數別人看不出的極端方式來滅殺汙染物，殺出了他的威名，為的卻並不是所謂的‘舍己為人’，而是他赤·裸裸的個人欲望。

　　因為他想死。

　　【他想死。】

　　最後沈往看到的是被吊在懲戒堂裡的周向折，他低垂著頭，黑色的長發垂在肩膀上，金色的絲線穿透了他的全身，鮮血一滴滴落下，在地上匯聚成一片血色的水窪……

　　【因為他想死，所以鹿神賜予他幸福，給予他偉大的永眠。】

　　“草！”沈往爆出國罵。

　　別說鹿神竟然破天荒的直接把周向折放進來，原來它本來就打著這個主意，它覺得自己大公無私，覺得周向折一直想死，所以它作為幸福的代言要讓周向折按照他的想法幸福的死去。

　　它這次不為別的，甚至不為擴張，就是為了殺死周向折。

　　“喬哲音！”沈往喊著喬哲音的名字，“周向折在哪裡？！”

　　“你特麽人呢？！”

　　就在下一瞬間，沈往突然轉過頭，只見在泉水旁邊站著依舊戴著面具的喬哲音，他臉上的喜面具已經完全轉變成哀面具，慘白的面具上印刻著‘邪·教徒’的字樣。

　　他緩緩伸出手來，指向泉水中。

　　沈往起身，還沒等他詢問，喬哲音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如同一團凝聚起來又消散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