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高音喇叭響起動物生物一級警報,鳴放持續,響徹室外走廊過道,門縫中依稀可見炫目的亮紅在閃爍著,未解除的警報像惡詛,它會帶來噩耗。
被限行的安欽燒著躺在床上,脹痛的太陽穴連帶前額不適,眼珠轉動都扯出神經抽疼,費力偏頭看向側過身擠在身邊的裡狩。
明眼兒見的無聊,若雙腿是尾鰭大概已經有一下沒一下拍打在床上,見安欽不再昏睡,竟開始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安欽的。
安欽繞過他拿起手機看眼消息,列表可謂不多見的熱鬧,但一條實驗室的短信通知讓他愣了會。
最高警報的發生,設施出入口被嚴格管控,設置24小時監測設備和出入動物生物實驗室的檢查系統,每日登記並作人員缺席記錄,而安欽已不再被受權,他將要面臨的是返回祖國。
文字生硬不多透露,對於警報的原由隻字未提,但盡管如此安欽還是會得知白堊刺甲鯊的失蹤。
水下考察海底勘探的潛水器顯示無法追蹤到生物體,高度深度聲呐和超聲波對鯨、鯊一類存有慢性傷害,儀器盡可能極簡,全靠人工作業。然而刺甲鯊的暴虐已大大勸退下水的科研員,直到探測儀完全搜尋不到它的身影。
戰敗淪為飽餐,或依然生存於人工海底某處不為人知的角落伺機而動?
安欽無法多想,閉上眼重新躺平。
它是神跡……
同行的人員驚歎提起的話再次出現耳畔。他自小便熱衷於迷人的海底兩萬裡,年紀輕輕成為自然資源部海洋研究所的博士生導師,而實驗室的秘密卻遠比水下世界更為精彩。生化研究、微生物培養和感染評估等等,甚至還有更多所不被知道的。
生存於白堊紀時期刺甲鯊的出現已不再評判對錯,它早就顛覆歷史推翻事實,而裡狩的存在,證明了他就是神跡。
後穴清理又昏昏沉沉睡覺發了身汗,裡狩等在身邊,再次嘗試用額頭感受安欽的體溫時,被安欽抬手遮住雙眼。
鯊魚是冷血動物,會因為海底的環境而改變體溫,裡狩的身體卻很熱。過長的額發垂落在他的手背,輕輕拂過有些癢,濃密的睫毛亦是如此,掃在掌心,按耐不住困惑欲要睜眼。
裡狩握住安欽的手腕,改而讓他撫於自己臉側。灰淺的卷發,圓錐尖的牙齒,漆黑的瞳仁映出安欽的臉……白堊的秘密揭開面紗是神話也好故事也罷,安欽開始嘲弄遐想的平行宇宙,手心的溫度分明是人的體溫啊……
好似清醒的頭腦更加堅定的決心,不知何時在心底埋下危機的種子,縱使前路渺茫卻也不願回頭。
安欽一字一頓,用再標準不過的國語對裡狩說:“你願意跟我回家嗎,回到我的祖國。如果你沒有說話,就代表默許。”
他承認自己在暗暗緊張著面對全然陌生語言時對方的反應,卻見裡狩張了張唇,安欽僵著脖子望過去……裡狩探出舌,慢條斯理滑過牙齒尖端,只是舔了舔乾燥的唇瓣,同時安欽也終於聽見塵埃落定的聲音。
*
黑市找了些門路,3000蘭特給裡狩辦理一張假證件,姓李名守,照片中的男人緊抿住唇,面對閃光皺了眉,安欽將視線從2寸圖中挪移至身邊的人臉上。
首都機場客流量非常大,而裡狩當屬鶴立的存在。
灰發扎束於腦後,安欽給綁的皮筋,隨手擺弄貌似武士頭,碎發則放任額前。裡狩的五官骨相極為立體深邃,偏生的精,面戴口罩倒跟個明星似的,一路引得不少人注目。以往也在OICQ收過表白的安欽失去光澤,搖身一變映襯的貼身助理。
恨裡狩不能開口說話,這人又突然停在原地,安欽正要熟練的轉身解釋“他不是明星”時,裡狩已經低下頭。
順著裡狩的目光看去。
腦袋上倆小揪的女孩舉手死死攥著裡狩的褲子,蹦蹦可以打到他膝蓋的身高,正仰高了頭看裡狩,裡狩靜默,任她扯著衣服。
場面違和中帶著莫名的和諧,以裡狩的角度倦著眼懶懶散散的看她,小姑娘不知什麽情緒,一直目不轉睛的對視……
……這幾天發現裡狩對鮁魚條有著未知的仇恨,無論湯煮紅燒,他會捏住鼻子嫌棄的揮揮手讓安欽拿遠點,甚至對魚類都不是很感興趣。
當真成了魚精,可安欽是荔枝魚愛好者,看見裡狩皺眉嫌棄挑食三件套愣是告訴自己要理智。
“……”安欽欲言又止,心想裡狩應該不吃小朋友吧,一口一個那種。
很快,小女孩被父母抱走,裡狩自始至終表情平淡,卻若有所思的開始瞥向安欽的腹部。
自然界中卵生繁殖的鯊魚將卵產在海底的沙地上,由其自行孵化。刺甲鯊幼崽是卵胎生,在母體和胚胎之間沒有臍帶連接,胚胎依靠卵黃中的養分發育,後直接在母體內孵化,因此會出現母體內以幼仔為食,自相殘殺的現象。
而基因檢測證明刺甲鯊為純稀有物種。
受精孕育的鯊魚幼崽將於最高級的一種繁殖方式胎生而生。
受精卵會在身體內生長,養分輸送給幼仔,與哺乳動物相同。
由於裡狩的目光過於直白,安欽已經在心中默默盤算把他送進生物學生理課進修一段時間徹底打消這個魚蠢的念頭。
歷經長途跋涉終於回到家。
路上一直懨懨的裡狩不得勁,安欽感同身受遠離家鄉和生存的環境,身處完全陌生的領域會出現心煩意亂,更何況是陸地與深海。
裡狩需要調整,無論心境還是身體。
或許帶他出去散散心會好些,這麽想著安欽置好行李,打算滿足裡狩深夜食用甜點的癖好,外賣界面眼花繚亂,還未點開店鋪……
打了躍龍門的鯉魚血也不過如此,鋪平的被褥被一把掀開,裡狩支著腦袋躺在安欽的床上反客為主。周身都是安欽的味道充斥包圍,看上去眉飛色舞精力充沛,正側臥在床,看見安欽後,邀請般拍了拍身側的空位……
?
安欽手中的屏幕熄滅亮光,他想,這誰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