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酩的宿舍是單人間,畢竟他是個稀少的alpha。
他的宿舍位於宿舍區的中心地帶。這棟樓進門需要刷卡,外人要進來,還必須要登記和出示身份證明。
楚長酩的宿舍並不大,十幾平米,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配有獨立衛浴。
希亞一走進來,就自發地去給楚長酩收拾屋子。這屋子稱不上髒亂差,但要指望楚長酩把這地方收拾得有多整潔就不可能了。他是有一點潔癖,但不是強迫症。
不過賢惠又人妻的小棉花糖每次過來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免不了要為楚長酩收拾一下桌子和床鋪。
當然了,這一次,這種不由自主裡面,還多了一點其他的意思,因為安米爾也跟著他們一起進來了。
安米爾的保鏢們留在了樓下,最開始他們還有點擔心,但安米爾在這方面始終是令人無法違抗的。他學會了他養父的那套,外表溫和內裡強硬,雖然年輕的聖子還學不來其中精髓,卻已經因為一些緣故而讓不少人懼怕他了。
安米爾坐在椅子上。在楚長酩面前,他收斂了一些,不再表現出剛才在希亞面前的那副促狹樣。說到底,他這次過來,是有求於這兩個人。
其實剛才他那些話,不過是去逗逗希亞罷了,他可沒有和楚長酩發展進一步關系的意思。
希亞沉默地把楚長酩床上凌亂的被子枕頭擺好。
楚長酩睡覺的時候睡姿並不怎麽好,還喜歡卷被子,主要是喜歡手裡抱個東西,要麽是人,要麽是抱枕,都沒有的時候……把被子卷起來抱咯。
而且他也不喜歡疊。他說疊被子浪費人生,只有軍訓才有用。不過也沒人在意這個。等他和希亞生活在一起之後,這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希亞了。
至於楚長酩?他能記得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洗衣機就很不錯了。
這種懶人都是被寵出來的,比如希亞對楚長酩。
希亞把屋內收拾了一下,然後把飯盒打開,讓楚長酩吃飯。
楚長酩禮貌地詢問安米爾有沒有吃過飯,安米爾說還沒有。既然安米爾是客人,那麽他們也只能順著安米爾的意思來。楚長酩問安米爾想吃什麽,沒想到安米爾還挺好伺候,讓他隨便買一點就可以。
楚長酩本來想自己去,但希亞不想和安米爾呆在一起,就和楚長酩一起出去,安米爾獨自留在宿舍裡。
食堂離宿舍很近,來回大概也只要十分鍾。
要說在如此發達的未來世界,居然沒法直接在宿舍點菜、然後外賣送到宿舍,全賴昆卡蘭那位性情古怪的校長。
這位校長,在任職當天的演講上,說自己反一切便捷的機械,要求學生在日常生活中學會獨立自主。這一點表現在生活上,就是楚長酩感到自己回到了五千年前的地球。
下樓的時候,楚長酩問一直沉默著的希亞發生了什麽事。
希亞遲疑了一會,才說:“伊恩,你喜歡那個少年嗎?”
楚長酩反應了一下,困惑地啊了一聲:“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他表現得和你很親密,而且……你從來沒有和我提到過他。”希亞語氣微沉,他聲音細弱,像是有些害怕。
楚長酩哭笑不得,他不得不把自己和安米爾的所有交集都說了出來。不過他並沒有把安米爾在食物中下藥的事情說出來,而只是簡單地將安米爾的行為解釋為挾恩圖報。
盡管如此,希亞還是一下子就生氣起來,他說:“為什麽不和我說這件事情?伊恩,你不信任我嗎?”他語氣微微顫抖,“伊恩,你該相信我的,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你不願意告訴我,但是……但是我可以幫你,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
楚長酩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太對勁,連忙安撫:“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不希望你深入險境。這件事情,我一個人來做就可以了。”
希亞沉默下去。
他們走過學院廣場,來到生活區。這是中午,廣場上有不少人,他們喧鬧遊玩著,情緒高昂。
希亞終於說:“伊恩,以後這些事情,都告訴我,好嗎?”
楚長酩自然答應。
他當然不願為這種事情而讓希亞生氣,不過希亞的敏感還是讓他有些吃驚。
他的學習也步入正軌了,等希亞的演唱會忙過去,他或許該找個機會和希亞談一談。楚長酩想著。
他和希亞的關系,曖昧卻尷尬。盡管雙方都默認對方的存在,並且在彼此的空間裡給對方留出地盤,但是他們之間依舊缺少了儀式感和真正的情感紐帶。
楚長酩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向來習慣把身邊所有的東西都掌控在自己手裡,痛恨這種模糊不清、界限不明的關系。他默認了希亞進入他的世界,盡管對方還沒能真正意識到這一點。
希亞之於他,是他因為一點善心而對這個世界主動造成的改變。此前他對命運逆來順受,此後命運於他卻不再是過眼雲煙。他在主動地適應這個世界,在慢慢步入這個世界的真實。
他終於意識到,他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宇宙,並且以後也將在這裡生活下去。
他們給安米爾買了很多吃的,以防這位不喜歡。
然而當他們兩個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楚長酩宿舍的門鎖上了。
是從內部反鎖的,楚長酩作為房間的主人可以強製進入,但是他不明白安米爾為什麽這麽做。
謹慎起見,他先敲了敲門。
希亞忽然說:“我聞到了。”
“什麽?”楚長酩還不明所以。
“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楚長酩和希亞對視了一會,才確定希亞說的真的是他所想的那件事情。
信息素覺醒!
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
楚長酩暗咒了一聲,他正想直接轉身把樓下安米爾的保鏢喊上來,卻忽然被希亞叫住了。
“伊恩,這是你希望的吧?”
楚長酩皺起了眉,遲疑道:“什麽?”
希亞垂眸,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中。他語氣輕柔,帶著一種不知名的韻律。楚長酩第一次意識到他眼前這個人是一個紅遍焚宙星系的大明星,一位著名歌手。
希亞說:“把他帶到這裡,讓我看到他……看到他信息素覺醒,作為alpha的你天然有著為他紓解的責任……於是我不得不接受他的存在,讓他橫亙在我們中間……”
楚長酩:……
這他媽都什麽鬼!
拋開無語感,楚長酩真切地感到他和希亞的腦洞差距。
他沉默片刻。這時候,就連五感並不敏銳的他都能聞到門縫間透出來的信息素味道了。
橘子糖的味道。
楚長酩歎了口氣,他說:“希亞,這個孩子在進行信息素覺醒,我們得幫幫他,至少讓他的保鏢……”
“你要進去嗎?”希亞抬眸望著他。
楚長酩吃驚地發現希亞的眼睛變成了一種深沉的墨藍色。他有點頭疼,他既不知道如何讓希亞從死胡同裡走出來,也不知道裡邊安米爾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按照他上午那堂課的說法,信息素覺醒時,如果不能立刻進行欲望紓解的話,會導致精神力的崩潰。這其中的原理他不明所以,不過,盡管這個孩子心腸也許十分狠毒,但是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步入這樣的結局,從光芒萬丈的聖子直接成為一個白癡。
當然了,安米爾可以通過器具或者其他的發泄,問題是……他宿舍裡面可沒有那些東西啊。楚長酩看過一些關於信息素覺醒的前期準備,其中就有一些關於這種成年專用的情趣道具。
當初法烏覺醒的時候,人口管理局給他們訂的那間酒店裡,就有那些器具,只是他們當時沒用上。但如果當時楚長酩沒草法烏的話,這玩意兒就有用途了。
信息素覺醒是第一次發情期,但是新生的花穴無比嬌弱,如果不是那種專用的器具,很容易把自己搞傷。
當然,交合是萬能的。
希亞顯然已經無法脫離那種最可怕的想法了,他靜靜地望著楚長酩,眼神中帶著一種楚長酩無法理解的情愫,那種複雜至極又竭力壓製的表情。
隔了許久,楚長酩已經打算開口說自己下樓去找保鏢的時候,希亞終於打破了他們的對峙。他笑了笑,然後說:“我走了。”
楚長酩吃驚地望著他:“希亞?”
希亞說:“記得帶套。”
……我可去你媽的帶套吧!就這麽一會兒,你到底都想到哪裡去了?!
楚長酩已經說不出自己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麽了,他感到自己頭疼萬分,根本不知道從何處著手解決這件事情。他焦慮地說:“希亞,你別這樣,我不是……”
“沒關系。”希亞垂眸,微微笑了一下,他轉身離開。楚長酩下意識想拉住他,但他手上拎著那些買給安米爾的食物。
楚長酩低咒一聲。如果不是他自己身處其中,他還真的要覺得自己是個絕世渣男,而希亞就是那個飽受委屈又灑脫放手的原配,門裡邊的是直接上門逼宮的小三。
楚長酩快被希亞氣死了,他深吸一口氣:“希亞。”
希亞慢慢停了下來。
“我並不喜歡安米爾。我喜歡的是你。”
“喜歡?”希亞轉身,輕蔑地笑了一下,“我愛你。”
他們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了本該溫馨和浪漫的告白詞。
可楚長酩卻無法給出回應。
他的愛情,死在了五千年前的地球。
於是他無話可說,甚至不得不閉上眼睛,遮住了那一瞬間的情緒波動。
希亞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意料之中地苦笑了一聲。他說:“去解決吧,我會在樓下等你。”
楚長酩無能為力地看著希亞遠離。
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一點,他的確是喜歡希亞的。或許這種喜歡來自於畸形和依賴,來自於對方滿足了他某種扭曲的欲望,所以這種喜歡,也無法再往上走了。
他無法給希亞他想要的東西。
楚長酩誰都不愛。他隻愛謝否然。
隔了許久,當走廊裡只剩下楚長酩一個人的時候,他被鼻間縈繞著的橘子糖的甜味驚醒。
楚長酩緩了緩情緒,直截了當地敲門:“安米爾閣下?你還好嗎?”
過了會,門內傳來安米爾悶悶的聲音:“不好。”
楚長酩聽了聽,稍微松了口氣。他說:“我下樓幫你……”
“別,進來吧。”安米爾故作鎮定地說,“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在這個時候覺醒,所以只能靠你了。”
楚長酩愣了愣。
他終於從風花雪月中走出來,直面鋒利而殘酷的現實。
現實就是,安米爾是天啟聖子,不說在蘭德爾這裡直接找人口管理局求助是一件多麽弱智的事情,就算把他的保鏢們喊來,誰能保證這其中沒有敵人放進來的探子?
誰都不知道一旦走漏消息,安米爾會遭遇怎樣的結局,而天啟聖子一旦在蘭德爾出了事,誰知道焚宙星系會陷入怎樣的風浪之中。
楚長酩站在門外,陷入了沉默。
安米爾急促地喘息著:“聽著,我沒給你下毒,我就是嚇嚇你……你可別小心眼地報復我……”這個年輕的聖子聲音裡幾乎透出了哭腔。他不想他經營數年的地位和生活因為他這不合時宜的信息素覺醒而徹底毀掉,他壓抑住嗚咽,來自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壓力幾乎在一瞬間壓垮了這個孩子,他輕聲說,“求求你,進來草我吧……”
楚長酩歎了口氣,他沒說話,直接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開門。
他想,他這一進門,最後的結果又是孤家寡人,估計扭頭希亞就會給他一巴掌,然後他們一拍兩散。
但是……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希亞這個樣子,也讓他心灰意冷。而他自己,此前想的也真是過於簡單了一點。
他真以為他和希亞能這麽簡簡單單地過一輩子嗎?
楚長酩嘴角溢出苦笑。他站在這裡,左右兩側都是陰暗的走廊。他身前是一道選擇題,而他身後一無所有。
不選安米爾,選希亞嗎?
希亞真的愛他嗎?在希亞那些違和的、偏執的舉動背後,他真的是愛他嗎?連一點解釋都不願意聽嗎?一意孤行、固執己見……
楚長酩收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站著,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他愛過人。愛是盲目的、熱情的、激烈的。或許這種佔有欲會讓人吃醋、讓人變得小心眼、讓人變得不像自己。
可對方是自己愛的人啊。你怎麽忍心閉耳塞聽,甚至連解釋都不讓對方說完,只是陷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聞不問。
就算是自己想太多吧。楚長酩冷酷地想。不過比起一腳踩進希亞這個大坑,他還不如做個好人,乾一炮走人算了。
他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
心裡憋著的情緒讓他有點難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看也不看撕開就塞進嘴裡,然後就愣住了。
棉花糖。
他和希亞在一起的時候,這種糖自然買得最多。棉花糖很甜,體積也很大。
但那有什麽用呢,棉花糖不過是嚼兩下就沒有的糖果。
楚長酩歎了口氣,他拋開一切思緒,抬手把鑰匙插進洞眼開門,他看了看手裡拎著的、還沒動過的飯,抽了抽嘴角,苦中作樂地想到上一次他和法烏做的時候,他也是餓著肚子上床,事後還是靠糖補充的體力。
這一次……不至於這麽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