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病毒。
在經過了千年的發展,這曾經鮮有人知的東西,早已成為一個令人聞之色變的恐怖傳說。
現在的焚宙人,基因中摻雜了地球人類與蟲族的部分。這兩個種族之間本該存在著生殖隔離,但因為一些可以稱之為宇宙奇跡的原因,混血誕生了。
盡管如此,在最初,人類與蟲族的後代擁有極不穩定的基因構成,他們的血脈在生物的體內慘烈廝殺,這些年幼的、擁有雙方血脈的孩子,幾乎活不到成年。
隨著時間的推進和醫學的發展,這個問題被慢慢解決了,混血不再成為虛弱病人的代名詞,也慢慢掌控了屬於自己的力量。
但這種來自於不同種族的血脈,因為某些根深蒂固的種族繁衍本能,依舊在不同的生物體內顯示出它的威力。
譬如至今為止,BMF測試指標還保留著B指標,用以測試蟲族血統在生物體內的佔比。
焚宙人在保留著人類精神力的同時,不可避免地也擁有了蟲族的身體力量和繁衍習性。
基因病毒,是一個和BMF測試同樣古老的東西。
人族與蟲族之間的基因紐帶,就像是兩條緊緊纏繞在一起的鎖鏈,密不透風,可終究是兩個東西。有人便可以鑽空子,把這兩條鎖鏈分開。
然後——基因崩散,肉體不複存在。
焚宙星系中,有人研究正向的,研究如何將人類與蟲族的血統更好地結合在一起,發揮出這兩個血統各自的長處。自然,也有人研究負面的基因病毒。
很多勢力都在偷偷研究基因病毒,畢竟這是個大殺器,是天然存在於焚宙人體內的漏洞。
不過,有一些諸如艾力特博士這樣的奇葩。他們認為研究基因炸彈是為了創造新人類,是為了讓如今尚不完美的焚宙人更好地進化。
他們的基因炸彈,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毒,而是某種意義上的進化藥劑。熬得過的,成為新人類;熬不過的,成為渣渣。
當然,目前還沒人熬過去。
幾乎在一瞬間,楚長酩和查勒的臉色就變了。
查勒幾乎下意識就想殺了艾力特,但楚長酩連忙攔住他。他混亂的大腦還有些懵,但是本能地意識到,艾力特不能死。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剛剛被注射進查勒體內的藥劑究竟有什麽用。
他們在一片混亂、血肉橫飛的戰場上盤問著艾力特。歌女的人似乎都知道了他們團長的遭遇,一個個下手越發地不留情,場面又一次呈現出一邊倒。
艾力特冷笑著:“解藥?沒有解藥,神之榮耀為什麽需要解藥?那是吾神的恩賜!”
“恩你媽逼!”查勒爆了句粗口,然後焦躁地把手指蜷縮成一團。
楚長酩拉住他,語氣冷漠:“把他打暈吧,查勒。”他說,“等回去再拷問。”
他抬眸仔細地觀察著查勒的臉色,但是周圍昏沉的燈光讓他無法看清楚查勒的模樣。他微皺起眉,盡管依舊冷靜,但是心臟卻緊縮起來。
……查勒救了他。
他甚至不敢思考這背後意味著什麽。查勒為什麽要救他?他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結果一目了然。
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楚長酩沉著臉。
他不自覺想起了晨曦說過的話。
——“或許您還沒有意識到,您的存在反而加劇了局勢的嚴重性。”
他慢慢呼出一口氣,並沒有深想。
局面很快被歌女的人控制住。歌女的一位成員扭扭捏捏地走到查勒面前:“團長……您……”
“別唧唧歪歪的,跟個娘們兒似的!”查勒粗聲粗氣地說,“老子好得很!那玩意兒說不定是假藥!”
楚長酩苦笑著。如果真是假藥就好了。
不過他現在不需要想太多,一切等到查勒做完檢查吧。
他們回到了歌女臨時的住所,帶著楚長酩和昏迷著的艾力特。歌女的人向楚長酩投來好奇又不高興的目光,就像是在責怪楚長酩害了查勒一樣。
查勒一把摟住楚長酩,語氣冷漠又暴躁:“這是老子的alpha!你們看個屁!”
歌女諸人目光由震驚轉為佩服,最後變成了一臉敬仰。
楚長酩無語。
等查勒進了簡易醫療倉,楚長酩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時間不早了。他走到安靜無人的角落,給伏野發去消息,說自己在外面有點事情,今天可能不能回來了。
伏野回了個好的,又問他:“明天早晨先生會回來嗎?諾裡斯陛下應該會和格列蘭元帥一起來訪。”
楚長酩無奈,撓了撓頭髮,說:“我盡量趕回來。”
他又遲鈍地想起,希亞的事情,實際上並沒有得到解決,因為蘭德爾官方搗毀的是艾力特的研究所,而蓋治的研究所還好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好好的,多半是沒出什麽問題。
難不成還指望著蓋治因為老對頭出事而停止自己的實驗進度?
楚長酩悲哀地意識到,他回來這兩天,除了解決了伏野的問題(應該解決了),其余一事無成,甚至還多出了查勒這個大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平靜下來。他囑咐伏野不用等他,早點休息,就結束了通訊,走回歌女的一群人中。
歌女的人焦慮地開玩笑,問楚長酩他們團長的味道怎麽樣。楚長酩想了一會,說了一個詞。
夠勁。
然後歌女的人哈哈大笑。
不一會,查勒做完了檢查,從醫療倉坐起來。歌女的醫生,一位容貌清秀、語氣溫柔的醫生滿臉蒼白,顫抖著聲音叫著:“老大,您的身體……”
查勒沉沉地望著他。
醫生咽了咽口水:“崩散……基因崩散……”
沉默的、死寂的空氣好像一下子籠罩在了這小小的房間。
“而且……而且……”醫生的聲音微弱又掙扎,甚至有些困惑,“您似乎……您似乎、懷孕了……”
查勒猛地一怔,下意識看向楚長酩。楚長酩同樣震驚,甚至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
醫生繼續說:“反應很微弱,應該是剛剛受精……這個孩子……他才、才剛剛誕生、剛剛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他、老大……”醫生說不下去了,捂著臉哭起來。
這哭聲好像感染了很多人,一瞬間整個房間的氣氛都變得凝重起來。
“哭個屁!”查勒不過是和楚長酩對視幾秒,就轉回了目光,仿佛剛才那個眼神震駭又帶著驚喜的男人完全不是他。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吊兒郎當、毫不正經,他說,“老子還有沒有救?”
“老大……”醫生抬起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為難地說,“我沒那麽厲害,你需要找個專業點的醫生。”
查勒皺眉。
“還有,”醫生咽了咽口水,“孩子、孩子太脆弱了,他……”
“閉嘴!”像是驟然聽見了惡毒的咒語一樣,查勒立刻冷聲呵斥,醫生的話沒有說完,被他自己吞了下去。
查勒重重地強調:“這是老子的後代,誰他媽都沒法奪走!”
歌女的人如小雞啄米一樣紛紛點頭。
查勒問:“我還有多長時間?”
“三天,最多五天。”醫生顫顫巍巍地說,他像是如夢初醒,“老大,我現在就去聯系我的老師……我看看、我看看……”
歌女其他的人也紛紛散開,各自去聯系自己認識的人,尋找幫手。還有人順手就把艾力特拖了出去,看那態度似乎是準備嚴刑逼供了。
房間裡在片刻之後,就只剩下了楚長酩和查勒兩個人。
楚長酩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低聲說:“對不起。”
查勒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只是反握住楚長酩的手。他一直淡定自若的外表似乎在崩塌,露出了一片茫然。
他說:“我要死了,是不是?還有……我們的孩子……”
“不。”楚長酩眼眶驟然一酸,他撫摸著查勒的背部和臉頰,柔聲說,“你不會死的,你會活得好好的。”
查勒發了脾氣:“老子就是要死了!你別哄我!”
楚長酩低頭親吻他的唇瓣。
查勒驟然收了聲音。
楚長酩的吻溫柔而細膩,像是在一點點地安撫查勒慌亂的內心。
“你不會死的。”楚長酩啞聲在查勒耳邊說。
查勒喘了口氣,然後悶悶地說:“那我需要一個醫生。”
楚長酩說:“我會幫你找到的。”
查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打擊楚長酩的積極性了。
他生來瀟灑,雖然脾氣暴躁,但看得開。這麽年輕就死好像有一點遺憾,但英雄救美然後壯烈犧牲,這樣的死亡方式,讓查勒自覺滿意。
唯一的不甘,或許是這個孩子……
他下意識將手放在了小腹上,然後低頭無語。
楚長酩的手附上他的手,然後輕輕揉了揉。
查勒說:“這兒有一個新的生命。”
“是。”
“他真的會活不下去嗎……”
楚長酩無言以對,他把查勒抱得更緊,親吻著他的鬢角,輕聲哄他:“你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查勒紅著眼睛,啞聲說:“我想他活下來。”
楚長酩沒再說什麽,他安撫著查勒,讓他睡一會。這一晚上實在是太折騰了,而且查勒此時的身體還處在發情期,完全無法承受過多的刺激。
楚長酩輕聲關門出去,靠在牆上疲憊地歎氣,一時間腦子裡空空蕩蕩地幾乎讓他茫然。
他忽然意識到,不過就這麽兩天的時間,他又多了一份責任。一份沉重到幾乎讓他感到絕望的責任。
他發了會呆,然後勉強振作起來。
事實上,他剛才也並非完全在哄騙查勒,他心裡的確有一個醫生的人選。
那個人的名字是凱爾默。凱爾默·薩普多瓦。
蘭德爾星球人口管理局科研部門的員工。
第一次循環的時候,諾裡斯三世曾經將這個人帶到楚長酩的面前,讓他給楚長酩抽血,做研究。
他沒法通過世界的重置來解決這個問題,因為身體是延續下去的。一旦重新開始,那麽下個循環中的查勒,就不再是現在這個了。
目前這個情況,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況且,時間不等人,蘭德爾星球上,他只知道這麽一個正派的研究人員了。
明天早上,諾裡斯三世會來找他。
他可以趁此機會嘗試一下。楚長酩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