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拗不過雲牧野,法力又不足以自己禦劍,隻得同他前往萬劍山。邀月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可將她來萬劍山一事告知給長老和雲慈,雲牧野還以為她怕給自己帶來麻煩,很是感動一口答應了。她本以為少年會將自己安頓在山下的村莊裡,沒想到這小子是外務堂弟子,直接讓她住進了少陽峰頂的棲雲閣。
雲牧野是掌門之子,外務堂除了長老之外數他位分最高,所以她住入棲雲閣一事並未引起什麽爭議,甚至那些小弟子聽說她是雲師兄的貴客還想著法子巴結她,每天送些靈芝仙草來討她開心。她倒也樂得享受,就是不知這些小弟子發現她是百裡邀月之後會作何感想。
萬劍山靈氣充沛,是個修行寶地,她害怕遇見萬劍山長老和雲慈,所以這五日未曾出門。白日裡在房中全力修煉,晚間便來到棲雲閣後庭嘗試與紫薇垣溝通。
海棠花林香風如織,樹影交錯微微晃動。迢迢星光落於雙目緊閉的少女身上,仿佛為她披上一件薄薄的金縷衣。
她的識海是紫薇垣的模樣,繁星高掛觸手可及。她輕輕扣了扣緊閉的紫薇垣大門,就聽一道蒼勁空茫的聲音在她腦中驀然響起,像是來自遙遠的九天之上——
“找為師何事?”
“師尊!”邀月急切地喚了一聲,近乎懇求的語氣,“您將我的法力還回來吧!徒兒現在寸步難行,何談渡別人飛升?”
聞言,紫薇垣中漂浮的那團白霧不近人情地笑了笑,“你下凡是去消除業障的,不是去作威作福的。給你法力,你這業障才是真的消不完了。”
話音剛落,那團白霧便消失了。邀月不死心,又嘗試著呼喚另一位星官:“天刑星!我知道你在!”
下一秒,一團夾雜著雷電的黑霧便出現了,一把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來:“天棓星,太乙仙尊已經交代過了,誰也不能幫你。”
“我不求你給我法力,用雷刑把魔宮寢殿毀掉就好!”
她實在想不出,除了天雷,還有誰敢在那位太歲頭上動土......
“九宮鎖魂陣並未對天道不利,私降雷罰是違反天條的。”天刑星歎了口氣,黑霧顏色漸漸變淡,“還有一件事,方才仙尊忘記,叫我轉告給你——”
“想要抵消業障,渡佛子飛升是走捷徑,算不得數。”
邀月心頭一梗仍不肯放棄,在識海中呼喚各路星官,迷迷茫茫間,指尖似乎被什麽人輕微的勾住了。那手指乾燥、溫熱,力道輕極,像是她微微一動就能掙開。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渾渾噩噩的喊了一聲:“江彌......”
那手指怔了怔,驚愕又茫然的抽了回去,動作迅速又乾淨。
月光下,少女的眉不染而翠,唇不點而紅,長長的黑發綁成一束飄散在身後,就像是夜風中甜美的夢一樣。雖然隻穿著樸素的黑袍,但是寬綢腰帶細致的勾勒出了她水蛇一般纖美的身材。
雲牧野愣愣看著自己的指尖,上面還有她的余溫。他心口跳的飛快,狼狽中倏地起身,後退了幾步輕輕喚她:“......白姑娘。”
邀月聽到這呼喚急忙從識海中退了出來,就見雲牧野不知何時站在她打坐的石台邊。
他的目光很亮,帶著年少才有的意氣和直率。少女任由他看著,平瀾無奇的撣了撣衣袖上的落花:“你怎麽來了?”
雲牧野從懷中掏出一個乾坤袋遞給她:“姑娘昨日托我去武光城買的丹藥仙草,我已經買齊了。”
這具肉體被江彌保存的很好,金丹並未損壞。雖然氣海空乏,但是不需要重新結丹,所以只是叫雲牧野買了些增補法力的丹藥食用。她下凡這小半個月幾乎沒一刻消停過,這五日總算能沉下心來修行,已有了築基境的法力。
“謝了。”
少女坦然接過,反手將一千靈石遞了回去,那人卻擺了擺手不肯收:“幾顆丹藥而已,姑娘不必掛懷。”
是了,雲家世子大抵不差這點靈石。
雲牧野出身仙門世家,又是個天靈根,謙謙君子心性純直,簡直......像是為了成仙而誕生的。
——傳授他天星經,應當足夠幫他步入羽化境了。想入登仙境,還得看他能否領悟破天劍意。有雲慈看護,倒也不用擔心這位會走火入魔。
她腦中念頭一晃而過,繼而衝著少年粲然一笑:“我瞧少俠根骨清奇,不如我教你一門家傳的內功心法作為報答,如何?”
她笑的那一刻,雲牧野仿佛聽到了海棠花綻開時啪的那一聲,心臟砰砰直跳,下意識地點頭。
“請姑娘賜教。”
“明日我寫好第一卷交給你,你學會之後便來找我拿第二卷吧。”說著,邀月從石台上跳下伸了個懶腰,“好了,我先回去歇息了。”
“等等——”雲牧野突然提高了聲音,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遞到她面前,整顆心都在發抖,“姑娘可願收下這枚陰陽魚佩?”
少女仰著臉看向他,懶洋洋拖長的尾音就像月光下飄揚的輕紗:“有什麽用?”
“這玉佩一陰一陽,帶著傳送陣法,只要呼喚我的名字,我就會傳送到你身邊......”少年耳尖泛著微不可查的紅,見她不肯接,又補充了一句,“我會保護姑娘的。”
邀月柳眉一挑,心說這小子倒是個好打手,於是伸手接過頭也不回地說了聲“多謝”。
少女從他身側擦肩而過,飛揚的發絲像一匹冰涼的絲綢從指間滑過,他合攏手指,卻什麽都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