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如金蛇亂竄,一道紅光疾如星飛,直往天空衝起,照得整個楚襄城通明,比月色還要明亮。
此方奇景,是有人突破至登仙境了。
永寧州五年前就歸屬了全性,能在楚襄城步入登仙境的,除了百裡邀月,還能有誰呢?
此事一日之間便傳遍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全性這邊自然是喜,仙盟那邊就是愁了:九州除了正中心的天元州不屬於任何門派之外,已經被全性佔了三州,而且還有向西邊赤幽州擴張的架勢。現下乾元大陸只有她這一位登仙境,可她率領的全性又與仙盟不對付,既不繳納賦稅,也不參與議事,儼然是公開與仙盟叫板。
素銀燈旁邀月支頤而坐,腳邊的絨毯上,貓一般半躺半坐著一個同樣身穿紅衣的少年,面容俊俏,仿佛新雪堆就、暖玉塑成。
“掌門出關的正是時候,明日就要決出宗門大比的武魁了。”阿芝笑著將早已準備好的參選名單呈了上來。
十年一度的宗門大比正在赤幽州舉行。赤幽州隸屬大自在殿,一群方外之人既不與仙盟親善,也不與全性交惡,在此處舉辦宗門大比再合適不過了。新任仙盟盟主星淵,這番決策倒是做得漂亮。
她粗略掃了一眼全性的名單,“......離雲?”
“您說他根骨好,公子當然十分重視,將他送往大自在殿修拳法,現在已有元嬰境了!”阿芝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了,興高采烈又分外驕傲,“公子這五年間可做了不少事,停了您最討厭的獸人買賣,又與大自在殿交涉,準備在赤幽州開一處新分舵!”
“做得不錯。”少女低頭衝他粲然一笑。
如此容顏,近在咫尺,令白如玉感到輕微的眩暈,玉雪似得面頰微紅:“邀月滿意就好。”
她重新低頭審視那份名單,目光掠過萬劍山的參選者時,微微一頓。
“我閉關時,有人來找我嗎?”
邀月在攬雪閣閉關是極為機密之事,除了幾位舵主與阿芝,再無人知曉。一是怕仙盟趁她閉關之際與全性開戰,二是永寧州分舵新立,有她坐鎮方能鎮壓各方勢力。
“有的,星淵來過好幾次呢,”阿芝指著案幾上厚厚的一疊書信,“全是他寫給您的。”
“......沒別人了?”
阿芝神色微妙地瞥了一眼白如玉:“還有些仰慕您的民間百姓寫了些酸詩,沒別的了......”
——公子對掌門的心思攬雪閣上下皆知,連衣服都通通換成了紅色。那個長得極俊的萬劍山弟子倒是月月都來的,每一次都是被連轟帶打。他若是執意不走,公子就會去親自趕人,下手自然是怎麽狠怎麽來。
阿芝感歎:公子以前對那些名門貴族從沒有好臉色,還不是被千般追捧。如今一心撲在掌門身上,這傻小子如何鬥得過呢?
不知怎的,邀月心中忽然就多了幾分失落,細微明晰的,一點一點滋擾著她的心。燭光映在她的側臉上,映得那長長的眼睫垂下蝶翅般戰栗的陰影:
“萬劍山.....有什麽消息嗎?”
“有。”紅衣少年突然開口,淡粉色的薄唇噙著得體的笑,“雲良死後由巡查堂長老雲慈繼任掌門,以往隻許長老以上修習的破天劍意,現在連真傳弟子都可以學了,走火入魔好幾個。”
萬劍山這幾年沒出劍尊,聲勢大減,此舉也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
“哦,還有件事,”少年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笑意變深,眼底閃爍著莫名的快意,“有個萬劍山弟子叫江彌,很得雲慈的賞識,聽說有意將亡兄的孤女雲夢許配給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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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幽州,關流城。
“謝謝掌門。”離雲站在覆水上,小心翼翼地將手搭在身前的紅衣少女身上。
五年之間,獸人少年長成了接近兩米的健壯青年。獸人心智最多只有十一二歲,離雲也不例外。他鼻尖微翹,仍舊是一張娃娃臉,但眼神純澈乾淨,比起狼來說反倒更像狗一些。他已經學會隱藏耳朵,除了手指骨節比尋常人粗大以外,從外形看與普通人沒有任何差別。
全性才創立不到十年,自然比不過其他門派的底蘊,這次宗門大比,只有離雲一個人進入前八有機會爭奪魁首。她一到關流城便去問離雲想要什麽獎勵,沒想到他隻說想試試禦劍的感覺,邀月就一口答應了。
“你應得的。”說著少女輕輕一揮手,覆水乘風而起,長劍化作一道青芒飛入雲霄。
若是尋常飛一飛,普通老百姓應是不會注意到的。可現在關流城中聚集著各大修仙門派的弟子,很難看不見夜空中那一道青光。
顧不凡本與江彌並肩向客棧走,卻見身後人腳步一頓,面容慘白地望著天空。他目力不如江彌,雖能看到飛劍的光但不知那劍上是何人,緊接著就被江彌下了一大跳——
只見男人捂著嘴咳了兩聲,忽然痛苦地彎下腰,似乎脊柱一時間難支撐那突如其來的疼痛,手心裡全是淋漓的血!把佩劍往地上一杵,才堪堪沒有倒下去。
骨髓裡火流一樣的炙熱越來越明顯,針扎一樣的痛苦讓人難以忍受,他甚至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喘息聲。淅淅瀝瀝的血刹那間就在土地上積起了小小的血窪,江彌低下頭,從那血窪裡可以映出自己的臉——
刀刻般凌厲的線條完全沒有因為疼痛改變,眼底有著一股粉身碎骨毫不動搖的信念,只要目光一觸,便令人心膽俱寒。
邀月......